沈怜城醒来时,归青已经走了。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到卧室里睡着了。昨夜的辗转反侧,仿佛只是一场如烟似幻的梦。
沈怜城下了床走出卧室。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从窗户上投射而下,焕发明亮的光彩。沙发整整齐齐,似乎一切如故,只有厨房里已经冷透的热水和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小药包提醒他,昨晚曾有人来过。
沈怜城瞬间清醒。他拎着药包,仔细看去,果然还是昨晚他塞给归青的那包退烧药,包装完好无缺,根本没人碰过。
沈怜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归青又骗他!
他就知道,这位冷心冷情的归家大少爷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都身强力壮,打从自己认识他那天开始,就没见他生过病。偏偏他昨晚又是示弱又是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害他一时心软就着了他的道。
结果自己明明好心好意收留,这人居然药也没吃就走了,摆明了是存心戏耍他。
沈怜城气得七窍生烟,下定决心,以后他再相信归青这个大混蛋,他就是狗!
从这天起归青就像个粘人精一样每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美其名曰谢谢他的照顾,想要请他吃饭权做“报答”。
沈怜城怒闹之余,通通拒绝。
还顺便把归青的微信和所有电话号码通通拉进黑名单。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沈怜城坐在办公椅上,手上夹着两部手机,一边敲键盘敲到飞起,一边对宋清辉骂骂咧咧,“这贼狐狸坏得很,还想拿我当冤种CPU我,他爷爷的。”
宋清辉:“……”
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沈怜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归青这样步步紧逼,倒激出他身上的反骨。他卯足了劲和对方唱反调,两人常常是不欢而散。
这天,沈怜城完成了工作下班后照旧去酒吧。今天他心情不错,华风刚和世界五百强企业文雀集团谈了笔大单子,足够让全公司上下吃上两年。
这样下去,他的债务很快就能还清。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怜城哼着歌脚下生风,眉欢眼笑地在酒吧门口下了车。如果不是看到归青,他大概还能更高兴一点。
归青是极适合淡色的,像他这个人一样薄凉无情。可今天他却少见地穿了一身漆黑,衬衫扣子照常紧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长脚长,长发披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像于无声处暗暗窥视的鬼。
看见沈怜城走过来,他眼中两点烛火微微幽咽一下,才好像终于有了点活人气。
沈怜城也不搭理他,吹着口哨懒懒散散地走进酒吧。自从他来伦敦,就格外喜欢这家gay吧,他生得艳丽夺目,偏偏又个性桀骜,从不接受他人邀约,像朵孤芳自赏的带刺玫瑰,令人心痒难挠,一来二去竟成了这里的传奇明星。
沈怜城进门,归青紧跟在他一步之遥,如影随形。
他今天心情明媚,对归青的阴湿窥探十分宽容地从轻发落,依旧翘着嘴角坐在吧台前。自从和归青分手后,他极少发自真心的欢愉,而今只是略微缓和了脸色,就如浴火的玫瑰艳光夺目,让酒吧里的许多人看直了眼。
果不其然,沈怜城刚一坐下,就有个穿着浮夸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替他点了杯酒,并顺势将手搭在他椅背上:“Do you have a date tonight, sweetie?”
沈怜城还没等回话,归青就冷冷的瞥了过去,双方的眼神刚一相接,对方便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刺痛。归青恫吓的目光令他浑身一激灵,只得悻悻地走开。
沈怜城也无所谓,将浓绿的苦艾酒一饮而尽,斜倚在吧台前的玻璃桌上。他今天穿了件裸粉色丝绸真空西装,颈上一根银质项链,此时大喇喇地侧腰,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刺激得人心痒难耐。
偏偏本人全不在意。
归青喉结一滚,和醋意一同袭来的,是滔天的□□。
一直以来,在他心中,沈怜城都只是一个莽撞的,张扬的,稚拙的孩子。
可当这人越越然跳脱出他的刻板印象,他才如梦初醒,浪荡又颓靡的沈怜城,是那样的动人,那样的……活色生香。
原来薄情如他,对面前这个人,早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原来自己从来不是毫无欲望。
在沈怜城一口气迎来他的第三个追求者后,归青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沈怜城从沙发上捞起来。
归青俊美的脸孔伴随着舞台上旖旎闪烁的灯光不断明灭变换,不变的是永恒唯一的苍白。他越发瘦了,几乎和沈怜城大病初愈那时候一样憔悴伶仃,只有气场还是那么强大,让人不敢逼视。
沈怜城只觉得他的手像一道冰冷刺骨的铁环,牢牢箍在自己胳膊上。
他眼皮一撩,假装才看见归青:“你有事?”
“城城,你别这样。”归青神色依旧是从前的薄淡,眼眶却一片猩红,“如果你想报复我,也不要用这种方式。”
他们俩都是吸睛的顶尖样貌,拉拉扯扯间已经有很多人悄悄围观。
“报复?”沈怜城嗤笑,“我说归大影帝,你是不是在镁光灯下呆的太久,有点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他狠狠甩开归青的手:“你现在是扁是圆,是好是坏,都和我没关系。明明是你在折磨你自己。”
说完,沈怜城打了个响指示意侍者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在一干人等火热的目光下纵身跳上舞台,拿起dj的麦克,用流利的英语大喊:
“大家晚上好!”
已经暗暗盯了他一晚的好事者拥在舞台下,跟他欢呼示意。
沈怜城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归青,唇畔勾起一抹笑,悠然说:“今天晚上我想选一个幸运观众做我的男伴,不知道哪位有兴趣?”
说到“男伴”二字时,他尾音微挑,极尽暧昧与诱惑。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me!me!”
早有人按捺不住,爬上半人高的舞台,更有大胆示爱的,直接朝舞台上哐当丢下一枚卡地亚满钻猎豹手镯。
沈怜城嘴角微勾,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射全场,四目相对者无不心脏乱跳,想入非非地觉得这风一样的美人是不是也对自己大放情怀。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台上的那个人竟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怜城依旧笑吟吟地,眼睛里却全无笑意。他环抱手臂,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场子炒得火热,他才懒洋洋地说:“很可惜,看到某人的冷脸,我突然又没了兴致。不过别担心,今天全场消费小爷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