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透过茜纱窗,在偏厅青砖地上投下血网状的光痕。钊翮独坐太师椅中,指节叩着案上那卷聘书。红绸边缘已起了毛边,显是被人反复摩挲。
他盯着聘书上"郁珂"二字,指尖无意识描摹着笔画的走势。
他在等郁珂,也在想怎么应对郁珂。
可直至暮色渐浓,铭喜进屋点起白蜡,高挑清瘦的身影依旧不曾出现。
高挑…清瘦…钊翮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不知她不过盈盈一握的腰身圈起来是何种感觉,自己一掌便也够了罢?他喉头一紧,鼻尖似是又浮起她身上的清香。
他本就知道郁珂不会乖乖就范,她从来不是温顺的雀鸟。但他更清楚,她心软。对身边那个冻疮未愈的小婢女心软,对府里战战兢兢的仆役心软。既然如此,他便要让她明白,在这郧国公府里,哪怕枯枝败叶落地之响,也得按照他的心意来。
铭喜躬身添第三遍茶时,终于听见主子开口:"府里近日,话太多了。"
茶壶嘴腾起的热雾里,钊翮眼底晦暗不明。
正厅院前的青石板上,阿洹额血混着泪滴落,在石纹间蜿蜒成一道细溪。郁珂赶来时,恰见那瘦小身影在晚风中晃了晃,像枝头将折的梅。
钊翮靠在太师椅上,悠悠品着茗。郁珂僵直的背影落在他眸间,钊翮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她在数阿洹脸上的伤,在算那些仆役跪了多久,在衡量自己还能硬撑到几时。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咬紧牙关时下颌绷紧的弧度,了解她强忍怒意时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他要的就是这个,要她疼,要她怕,要她终于意识到,此刻的他才是她的天。
"姑娘..."阿洹嘶哑的呼唤裹着血腥气飘来。郁珂的抿着唇疾步靠近了她,左右打量知晓只是些皮外伤,带着些羞愧,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放开了阿洹,转身踏入屋内。月白裙裾掠过跪了满院的仆役,在青砖上扫出簌簌轻响。
上座的钊翮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茶盏里浮着的君山银针根根直立,如剑如戟。
"你现在手段已经卑劣到这种地步了?"郁珂的声音比檐下冰棱更冷。
书页"哗"地合拢。钊翮抬眸,目光掠过她微颤的唇:"郧国公府管教下人,怎么称的上卑劣?"他忽然轻笑,"倒是师妹,聂郁氏,在这里质问什么?"
他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刺痛。
很好。他就是要她想起聂璟,要她比较,要她知道那个男人给不了她的庇护。只要郁珂肯低头…他什么都可以给。
"可笑!"郁珂眼底倏然涌上的水光,比案上烛火更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