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沉进善阐城的青砖缝,钊翮所带玄甲军已押着囚车入城。郁珂被他锢在怀中,暗红披风裹住她单薄身形,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马蹄踏过朱雀大街,沿街商铺纷纷落闩,檐角铜铃在朔风中乱颤,惊起几只啄食残雪的鸟雀。
宋懿安立在角楼阴影里,护甲被自己掰得生疼。凝眸看着钊翮低头与郁珂耳语,她唇畔笑意比寒风更冷。
“帝姬,秦王密函。”温康呈上信笺,一滴融化的雪水正巧砸碎在宋懿安手心。她展开信笺,秦王遒劲的字迹被水渍洇开,恍如泣血。
放飞的笼中雀怎的又被抓回来,真是笨。
她撕碎手中密函,看温康就着火盆烧尽了碎屑。檐下冰棱映出她眼底暗潮,至于那点未及破土的酸涩,她叹了口气。
军帐内药气与血腥纠缠,兖王掀开牛皮帘帐时,正撞见青瓷药盏在鹿皮靴边迸裂。褐黄药汁蜿蜒如蛇,郁珂苍白的面庞在烛火中似玉雕冰铸,连怒意都透着冷冽的美。
“有气性。”他抚掌轻笑,玄铁护腕磕在案几上铮然作响,“难怪郧国公宁肯做赔钱买卖也要抢你回来。”
钊翮自十二幅春山烟雨屏风后转出,衣襟还沾着城外带回来的雪霰。他漫不经心掸去紫袍浮尘,腰间金鱼袋随着动作轻晃,。“王爷慎言,”玉带钩映着郁珂俊朗的侧脸,“臣不过替圣上分忧,西南盐道多瘴疠,总得寻个熟路的引子。”
郁珂起身欲走,月白裙裾扫翻狻猊香炉。未及迈步便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肩头,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烙进肌骨,钊翮的吐息混着沉水香灌入耳际:"师父腿伤未愈,师母腕上翡翠镯未褪。"指尖掠过她颈间旧疤,带起一阵寒栗,"二老的性命,可都系在阿虞身上。"
兖王饶有兴致地观赏这场对峙,忽而击掌三下。亲卫押着赵丞珏摔进帐内,少年脊背挺得笔直,额角新痂泛着血光,目光却淬火般灼人。余光瞥见愠怒的郁珂,他眸光微动。
“郁姑娘的故人,引来让你瞧瞧。”宋屹璋把玩着手里从溪峒蛮截获的孔雀石匕首,“只是这小子看似不忿,几日内一直动摇我军心,该如何处置?”
“我呸,兖王拥兵自重为害一方,甚至设计巫蛊案祸害朝廷忠良,罪不可诛。”
帐内死寂一瞬。
宋屹璋蓦地站起,用刀把拍拍赵丞珏带伤的面颊,“本王看你忠义,本领也不小,才忍你放肆至今。”他俯身逼近,玄甲阴影笼住少年,一双大手悄然扣上他脖颈,“你伎俩幼稚,除了找死威胁不到我军中半分,不若…”
钊翮的瑞凤眼微微眯起。他看见郁珂骤然收缩的瞳孔,忽然轻笑出声:“王爷何必与丧家犬计较?某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几日后,地牢阴湿的霉气裹着血腥扑面而来。赵丞珏被铁链吊在刑架上,鞭痕纵横的脊背洇出血色。忽闻脚步声自石阶蜿蜒而下,他啐出口中血沫:“再来便是。”
"喀嗒"一声,玄铁锁链坠地。钊翮的影子被火把拉得很长,紫袍玉带扫过满地血污,惊起几只啃食腐肉的老鼠。
"令尊临刑前在大理寺留下绝笔。"钊翮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布料,"他说赵氏儿郎宁断不折,但莫折在糊涂账里。"
赵丞珏愣了一瞬,而后颤抖着伸手接过那段囚衣下摆撕下作的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