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外低声禀报,“帝姬,信到了。”
宋懿安翻身而起,步至帷幔后。
一只黑羽纸鸢而后被递入掌心。她展开,薄纸上寥寥几行,却骇人至极。
【为兄有数,护好自己,勿妄动。】
宋懿安指尖微颤,悄然抚过这最后一句,将纸鸢揉碎藏入袖中。
她唤来门口候着的温康,淡淡吩咐,“叫前队加快行程,明日黄昏之前,赶到浮石。”
温康领命而去,帷幔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宋懿安倚回软垫,睫羽垂下,掩去眼底难掩的焦躁。
夜未央,天色如墨。小车队凌晨即启,火把微弱,雨丝未歇。郁珂裹着狐裘,静静坐在软轿中。
帷幔未曾掀起,她只凭着耳边细碎马蹄声与车轮碾压泥水的声音,感知着四周的变化。
冷得出奇。
原本沿道零散的商旅与樵夫踪迹不见,驿道两侧,残破的旗幡和倒塌的马桩在晨光下凄然可见。
郁珂轻轻拢了拢披风,神色淡漠而沉静。不动声色地,她垂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宋懿安。
帝姬今日破天荒地未着明艳缎袍,而是换了一身素净的常服,脸上也不施脂粉,神情隐隐带着几分难掩的浮躁。
她倚着软枕,眉峰轻蹙,手指反复摩挲着一块温润微青的螭纹玉玦,珠链几乎被她无意识地拉得细细作响。
马车颠簸,她皱眉垂首,却又极力按捺着情绪。
郁珂收回视线,,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有事了,是足以撼动整个大鄢局势的大事。
这份悄然压抑的躁动,像一层绵密而冷硬的蛛网,一寸寸收紧在他们每个人身上。
小车队马不停蹄,一路疾行。
午时,苍山薄雾散尽,短暂驻扎歇息。驿馆破旧,泥泞四起,仆从们匆匆架起篝火,煮了一锅淡盐水泡饭,勉强裹腹。
宋懿安远远坐在马车旁,神情似冷似倦,不愿与旁人多言。
郁珂静静拢着狐裘站在一侧,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静若寒潭的眼。
看无人在意,她悄然绕到后方篷车处,低声唤住守在暗处的楚肆。
楚肆见人,微微躬身,低声道,“郁姑娘。”
郁珂垂眸,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风,“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兖王起兵了。”楚肆犹豫片刻,终是低声道:
短短一语,重如雷霆。郁珂心中微震,面上却无半分异色,只垂眸掩去眼底骤然翻涌的思绪。
楚肆见她沉默,又低声补了一句,“其他的,姑娘莫要多问,跟好爷,自然无虞。”
郁珂微微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好。”她没有再追问,转身回到了篷车中。
篷外细雨如织,远山沉沉。郁珂轻轻掀开一角帷幔,望着前方迷蒙的驿道。她指尖垂落在膝上,轻轻绞着衣角,唇角微不可察地收紧。
天色压得更低,乌云翻涌。前方,浮石城的轮廓,隐隐浮现于暮色沉沉的天幕之下。小车队继续前行,雨丝打在幔帐上,簌簌作响,像无数细密低咛。
前路,不再是路。
是刀,是血,是屿城半壁倾覆的断崖。
风起。
天下将乱。
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