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uardo Saverin注意到自己可能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他的精神完整地链接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透过双方链接形成的核,他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情绪、认知与所有。对方并不敢将自己扎进更深的“海域”,他在抓到破碎的精神内核后迅速地完成连结。“海域”内,帆水母有些不耐烦地漂浮在虎鲸的身边,被未知的“伴侣”精神力包裹住让它感到无助。它任洋流将自己带走,又被卷在虎鲸尾鳍上的触须恋恋不舍地拖回来。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像你在哇哇大哭谁来都没有办法,然后别人塞了个差不多我这样的安抚抱枕过来哄你别哭了。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给自己同位体当安慰剂……”
Eduardo听见这个声音黏黏糊糊地向别人抱怨,他极少听见某个人发出这样“柔弱”的声线。
“很抱歉让你受累了。”
“我甚至能听到‘你’在我脑子里说话,这太奇怪了。等等,真的是‘你’在我脑子里说话?‘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我听见‘我’睁开眼睛了。”
Eduardo睁开了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日光灯刺眼的光线让他的眼睛十分不适,他开始忍不住地想要流眼泪。
“啪。”
灯关上了。
房间暗了下去,Eduardo听见了皮鞋踩在地板上那种略带清脆的声音,对方脚步轻快,显然心情还不错。Eduardo看见了他,他有着深色的头发,蜜棕色的眼睛,形状漂亮的嘴唇,但皮肤白得吓人,他微笑着,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与灾祸一样地微笑着。
如果不是视角的关系Eduardo会怀疑自己的灵魂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显然),一半停留在半空中注视着自己。但他从对方棕色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那不是正常人类应该出现的眼睛底色。
Eduardo看见爱德华多·萨维林站在病床前,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看到对方流露出任何关心和好奇的神情,这让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爱德华多对Eduardo笑了一下,转过头说道:“马克,你是一个接受了完整特殊人类教育的向导,你不会遗忘当初学的基础课程,是不是?”
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Eduardo产生怀疑了——显而易见,他死得很彻底,不然他怎么会在地狱里看到另一个自己,以及,Mark。
Mark,废话,那当然是Mark了,没有哪个卷毛能让他在三秒钟内就将怒气点燃到最高状态,然后啪的一下炸开放了一个“哑炮”——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炸弹不叫哑炮叫什么?总不至于叫我爱你。
马克看上去不太想过来看看Eduardo,这很正常。官司和解后的那五年里,他们极少见面,彼此的团队都将对方列入了拒绝往来名单。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扎根在不同领域,能同时获得邀请的机会少得可怜,这让宴会的主办方至少保住了一大半的头发。
但Eduardo忽而意识到了眼前这个“Mark”的不同寻常,因为他很温柔地回答了爱德华多的问题,有一些咄咄逼人,但有求必应:“华多,我当然是知道哨兵向导进入精神链接之后可以通过连结进行沟通,我在向导理论课程上拿了满分。”
“然后和哨兵的实践课程分为负数?”爱德华多笑着说。
“……那倒也没有。”这个马克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那年哨兵向导实践课程考试,有个被哨兵单方面扔下的向导入侵了所有哨兵的联络器,用错误的雨林地图替代了正确的地图,把所有已经配对的哨兵向导全部引入歧途。他一个人一路从山坡滚了下来,付出了一条大腿粉碎性骨折和同配对哨兵精神链接断开的代价,唯一一个走到了终点。”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某个向导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克扎克伯格,用充满怨念的声音说道:“我在海水里泡了三天,整整三天,直到教官跑来和我说课程结束了,0分。”卡卡靠在门上,冷哼了一声:“坏消息,我的哨兵向导实践考试得分0分。好消息,同届所有学生全部重修,唯一抵达终点的向导也是0分,因为考试中恶意攻击学校系统喜提留校察看处分。”
爱德华多双肩开始抖动,马克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意识到现在白塔最强的向导正在说什么。
“莱特先生,我看得出来,你是向导。”爱德华多笑够了,才道,“马克,从山上滚下来不痛吗?”
“事实上,我当时是个还没有精神体的哨兵。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图发生了一些变化,我链接的向导联络器上地图是正确的,但他完全依赖我的意见,并没有仔细比对两方地图的区别。”卡卡向爱德华多解释道,“我觉得你完全不必担心马克·扎克伯格先生,他面无表情拖着断腿走过来的时候教官以为他痛觉神经同面部神经一样全部猝……”
“挺痛的,非常痛,”马克张口就打断了卡卡的话,他甚至强调了一下,“比脑袋里断了的链接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