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推搡着卢望秋离去。
方梦琪连忙询问京兆府尹:“敢问府尹大人,卢……卢天流现在何处?”
京兆府尹道:“本官已经派人送他去医馆诊治了。只是……只是他烧伤颇重,你要有些心理准备才是。”
崔令仪跟着方梦琪一起来到卢天流现下所在的医馆。画屏正在堂内呆呆地坐着。她满头秀丽的青丝尽数被大火烧毁,浑身落下不少烧伤,连昔日美艳绝伦的面目都被烧毁,她呆立在那里,谁也认不出她竟然是画屏。
“郎君还没醒。”她的嗓子被烟熏了,变得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声带擦过砂纸才发出的响声,“你还来见他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方梦琪不可置信地看她,而后如梦初醒般冲进房中去看卢天流。崔令仪缓步走到画屏身前,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样美的脸,你倒是忍心。”
画屏道:“你也觉得我美?”
“是啊。”崔令仪道。
“美,或许对你们这样的大家小姐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灾厄罢了。”她笑一声。
崔令仪拿锦帕轻轻为她擦拭脸面上的伤口,半晌道:“我家里有玉露膏,听说在祛疤一道十分有效,回头我拿来给你。”
“你明知道……”画屏不耐地扬起来看向她,却见她指尖十分爱怜地擦过她伤口。
崔令仪轻声道:“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没什么意思。”
画屏从未想到会听见有人这样跟她讲话,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美丽是诅咒,也是武器。你正是拿着这样武器,一步一步把卢天流逼到今天的惨状。”崔令仪道,“或许你也曾想要他死?但是既然他没死,你也不能死,你也不能由此失去你的武器。”
崔令仪笑问:“如此你就甘心了?”
“可我还能做什么?”她问。
崔令仪道:“把你何家四十三口的性命,一一从他手上讨回来。”
“本来我也觉得,就这样教他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画屏问:“你什么都知道吗?”
“是,我知道。”
“我现在心里想什么,你也知道吗?”
“我知道。”
“我不用说,你就知道我做了什么,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不解地问,“崔小姐,你会读心吗?”
“我不会读心,我只是会用我的眼睛去看。”崔令仪道,“卢府是从中央起火,一般在那个位置,一定是主人的居所。火势很大,证明有人提前做了准备,是有所预谋地要置他于死地。而他没死,证明放火之人并没有预先杀他,而是直接放了火。”
“你该杀他的。”崔令仪道,“他活着很麻烦。”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画屏道,“我捏着他的脖子,喂他吃了很多燃烧的木块。你怎么知道是我?”
“自我知道你身世的那一刻,我就想到这一切。”
崔令仪凝望她:“平心而论,如果是我遇到一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卢家父子,贪婪、愚蠢、狂妄自大,想要博取他们的信任非常容易。而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只有取得足够信任,才能杀死他们。”
“你不打算揭发我?”画屏问。
“何必呢。”崔令仪失笑,“卢天流已经是个废人了,卢望秋因为刺杀我和他母亲,已经被府尹押解进了京兆府。他这辈子都考不了试了。”
“我怎么会帮一双废人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画屏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帕,绣帕上以阴文绣了“女德”二字。
想也知道,方梦琪这段日子吃住都在女德班,没有她的首肯,谁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那日她在方梦琪苏醒前,也曾见到了崔令仪。
崔令仪对她说:“你要对卢天流下手,我绝不反对,但方梦琪是无辜的。我知道你也不想让她死,这出戏,足以让你我各取所需。”
崔令仪又道:“按照你的原计划,撺掇卢天流杀妻,再揭发他此举,只能为卢天流带来极其微末的影响,想彻底扳倒他,一定要让他彻底绝望。”
“什么样是‘彻底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