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早已发觉到江浸的不对劲,只是江浸还像以前一样不在乎这些小伤口。
从前他们和外校的人打架时难免受伤,几乎就是家常便饭,好几次被他妈拧着耳朵骂,然后再拿给他消炎的药水涂抹,疼的他呲牙咧嘴的,贺女士还会补给他一句“活该!”
可是江浸从来没有这样被照顾的体会,他家里基本上没人,只有空荡的寂寞和清冷。江元淼偶尔会回来,也只是留下钱就走,他受了伤从来都是自己忍着挺着,或者借他的药水生硬粗暴的涂抹,要不就干脆放任不管。
刚才的篮球比赛上贺新谣已经有预感他似乎扭到脚踝,毕竟一起打了很多次篮球,让他对江浸的姿势和习惯有了很深的了解,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知道江浸从来不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众人面前,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行,只会装作若无其事默默吞噬掉痛苦。
贺新谣看不下去,还是过去找他搭话:“江浸,伤到脚踝这几天就别逞强了,咱俩这关系我能看不出来吗?你坐我爸的车回去吧。”
不出意外,江浸的回答应该是两个字。
“不用,我自己走,又不是被人挑断筋。”
语气很随意,但是隐约透着股阴森不舒适的感觉,是他的风格没错。
贺新谣:“这不一样,挑断筋那是真走不了了,你要是继续走路会加重。”
“真的不用,你快出去吧,你爸一会要等急了”,江浸收拾好书包站起来,勉强稳住身形,“撑不了我会打车。”
“真是服了你。”,贺新谣叹道,马上把目标转移到戚颐年身上,“榜一,你可要看着他点,他要是敢强撑你就打断他的腿。”
戚颐年答应:“我会看着他的。”
江浸瞟了贺新谣一眼,“我先把你的腿卸下来吧。好了,都说了没事,都赶紧走吧。”
一番争闹下几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偏斜的余光照进空荡温暖的教室,桌椅的影子映在墙上,又随着西斜逐渐偏移不见。
一路上贺新谣再三特邀,无疑都被江浸拒绝,又不死心的“亲自下令”给戚颐年,最后才絮絮叨叨的走开。
“他终于走了。”江浸闭上眼睛短暂的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
贺新谣以前常和他一起约架,脸上也经常挂着彩,后来他妈怕他再出去惹事,特地下命令不准他和江浸来往。贺新谣自然是不干,还是像以前一样找江浸玩,只是后来他爸强制接他放学省的惹事,从此放学他俩也就不总在一起走。听说了江浸家情况后他家里也逐渐放下对江浸的偏见,只要俩人不再打架被抓一切还可以相安无事。
江浸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初二以后就经常独自打群架,直到快中考了才定下心学了几天习,最后还是和他考一块来了。
对于这一点,江浸觉得始终都是自己的问题才连累了别人,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宁可贺新谣不认识他,或许他能有更平稳踏实的人生。
“你的脚还好吗?觉得痛还是打车回去吧。”戚颐年看着他有点不敢用力的踮脚,心情很复杂。
“这样吧,这几天我负责送你回去,扶你上楼梯,算你赊我的账。”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合算的交易满脸期待的等他点头。
“你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江浸停下脚步,缓解下脚踝处的酸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至少今晚他走回去明天注定会红肿,反倒更麻烦。
他抬手叫了一辆车过来,“你请客吧榜一。”
江浸今天忘记拿手机,他又没有兜里备钱的习惯,只能先从戚颐年这欠一次账,只不过榜一的账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行,那你到时候多准备几套数学卷子吧。”
两人坐上车后,戚颐年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什么!”,江浸震惊了,哪有人要做题来还债的?
“就这个报酬,写不完都不行,我监督你。”戚颐年靠过来一点,带着数学老师身上独一无二的压迫感,车后箱内的空间瞬间逼仄起来。
江浸靠在车窗边,风从窗缝里清凉的透过来,两个人的发梢随着风的频率晃动。
这个距离实在有些过于不自在,他靠在车窗边,身后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再躲避。
江浸迎着对方的目光看见的是被放大的清秀面孔。戚颐年肤色白皙,甚至可以看清脸上的细软绒毛,可以看到漆黑的眉毛和睫羽,他的五官在江浸眼里放大,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柔和,像是不会有阴霾的晴天。
他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像上一次在他家里,戚颐年的面孔与他平行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也是如月光一般皎洁透明,是会随着光变幻的人。
江浸无法,只得屈服了,“行行行,写就写,反正不会的还是问你。”
这不是给他自己找麻烦吗?
对方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于是重新坐好,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单词本默念起来。
在看到“trouble”这个单词时,他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他就是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学习的话,其实看着还挺顺眼的,学校里好看的男生不是没有,但也没几个能像他同桌那样惹女生喜欢的,这一点他从第一次开学见面就体会到了。
就这么单看现在的戚颐年,少年身形高挑又长得俊秀,身上还有清冷好闻的气味,还是年级稳第一,气质如墨兰般温顺安宁,实在很难想象到背地里那刁蛮不讲理的样子,简直就是间谍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