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立冬,按礼法,需要皇帝率领百官来北郊祭祀的。
有些大臣天不亮便在此地等着,在冷风中受了好一会儿冻,见宰相来了,有几个走上前来,“窦大人,怎么还不见陛下啊?我等在此等候了快一个多时辰了。”
估摸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乌金宝珠镶顶,上等的金丝楠木的轿辇才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而来。
皇帝打量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窦承平身上,开口,“窦相年迈,这迎冬的仪式,窦相就不必参加了,回家去吧。”
窦承平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但是皇帝是君,自己是臣,他吩咐家仆拿来平素上朝穿的绛色官服,套在身上,纵然心中不愿,依旧还是退下了。
迎冬是由皇帝率领三公九卿举行的仪式,宰相作为三公之一,竟不在位,属实荒唐。
窦承平退回车马前,登车时远远朝祭场望了一眼,百官已经在太史令的带领下进行仪式了,他弯身掀开帘子,坐进车里,车里隔绝了风雪,但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走吧。”
家仆问道:“大人,可是要回家?”
他说:“不,去白鹤观。”
窦承平在白鹤观待了足足一个早晨,才回到家。
他刚一到家,就和来探望的江戍碰了头,“老师,您是去白鹤观了吗?”
窦承平嗯了一声,“今日之事,不许对你师娘说。”
江戍唱个喏,“学生晓得。”
窦承平走在前面,见江戍还落在后面,回头看,入目却是一个身量颇高的女子,倒是跟妧良人的面貌有些相像,但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望去是洒脱利落之人。
“这位是?”窦承平有些迟疑,江戍家中是有妻子的,他这样带女子在身边,还是这样一个姿色不一般的女子。
“这是裴湛之妻,带着岳新的手信和不死药。”江戍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告诉窦承平。
而后,他又大声道:“今日是立冬,学生特来拜会老师。”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
江戍使一个眼色,一旁的随从便将准备好的礼物献给窦承平,窦夫人早就守在门口,听见动静,便从门中出来,“快进吧,外面怪冷的。”
“这位姑娘,不曾见过。”窦夫人瞧着楼见语眼生,而且进了丞相府也不畏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缜润的儿媳,”窦承平说到,“你带着这姑娘先去安排,我有话要跟江戍说。”
“走吧,我们先去厦房①。”窦夫人拉着楼见语的手说。
作为高官的府邸,丞相府是极大的,楼见语跟着窦夫人先穿过门厅,绕过隔断,走过过厅,过厅两边则是厦房,楼见语因为是友人的儿媳,窦夫人将她算作自家晚辈,带她进了偏院。
从月洞门出正院至偏院,景色焕然一新。
许是丞相爱石榴,在边角稀疏的地方,种了几丛石榴,但是长势却不喜人,也许是冬日的缘故,只有几片叶子耷拉着,一副颓丧模样。
奇石堆簇成的假山,在花厅留下一条窄窄的道来,可供人赏玩。
见楼见语一眼不发,只盯着这院子看,窦夫人解释:“这院子里的只有石榴是夫君新添的,他也没有旁的兴趣,就是喜欢石榴,只是新来的花匠照顾不好。”
楼见语沉浸在园林之美中,才反应过来夫人的话,“这院子不是丞相大人一手修起来的?”
“这院子是陛下赏的。我家那个老头子哪有这雅致,他呀,满脑子都是国事。”窦夫人半是爱怜,半是骄傲,眉眼间却也有止不住的落寞。
毕竟,作为一国之相的妻子,要承担的比旁人多得多,看似风光,实则内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楼见语不知道如何安慰窦夫人,只是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好了,快到了,就在这里了,屋子是经常收拾的,你若缺什么,就跟我说,住在这里,就当成是自己家。”窦夫人抚了抚楼见语的头,她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女子,似乎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