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皇帝设置晋阳留守以来,晋阳城中就有五千城防军在其麾下。虽然非战时无法大规模调动,但在晋阳城内耀武耀威一番也是寻常。
而并州刺史虽掌握实权,但其节制的兵马只有五百,因此只要陈留王待在留守府邸,或者进入城内的军营,刺史卢见愚便也无可奈何。
可陈留王高深此前一直是闲散宗室,今年刚刚二十四岁的他,也是第一次担任要职。在缺乏防备之下,只带十几名亲随的陈留王一不留神,就被卢见愚扣押了下来。
一州刺史的用度向来不低,别的不说,光是官府承担的开销便是不少。
但卢见愚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洁,力行节俭。因此他上任的这两年,并州刺史府的开销直接被减去六成,就如招待客人时,茶汤向来是没有的,随便放点茶叶泡一泡就是待客的饮子了。
不过陈留王也顾不得指责刺史府的寒酸,他对着端坐主位,悠闲品茶的并州刺史低声哀求道:“卢大人,虽然宣皇帝在位时,破坏耕种的法令非常严苛。但您也不必揪着不放,而且踩坏的二十亩麦田,本王愿以十倍,不,二十倍的价格赔偿。”
陈留王高深说完后,便眼巴巴的看着主位上的老人。
虽然他是近支宗室,但眼前这位老人曾经深得宣皇帝的信重,后来更是掌管了几年礼部。
宗人府也是由礼部兼管,而年少时的高深,也因顽劣被卢见愚管教过几次,这也是他被卢见愚轻易拿捏的主要原因。
陈留王话音落下,主位上的老人放下茶水,摸了摸自己黑白夹杂的八寸长须后,缓缓开口道:“殿下还不明白吗?踩踏麦田的罪责虽然不轻,但诚心悔改的话,老夫又岂是食古不化之人?”
听到卢见愚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陈留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宣皇帝在位时,对他们这些纵情享乐、四处游玩的宗室和勋贵,非常厌恶。因此明里暗里就有许多法令加以限制,其中破坏耕种的几条法令因为占据大义,若是被逮到的话,宣皇帝常常让他们手书自己的过错,并当众宣读。
权贵之间混的就是一个脸面,要是被卢见愚在晋阳来上这么一出,他这个晋阳留守的威信就半点不剩了。
想到此处,有些口渴的高深也顾不得刺史府的茶水简陋,他拿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便站起身来,朝着卢见愚拱手一礼道:“本王见识浅薄,不知卢大人可有教诲?”
见陈留王已经彻底服软,卢见愚也没有故弄玄虚。他端起茶杯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接着大声喝问道:“老夫问你。陈留王府向来本分,你此番走了太后的门路,谋求晋阳留守之位。是否投靠了太后?还是说,你们这一系四位郡王,想与妖后一起,阻碍陛下亲政?”
轰~
虽然今日天朗气清,不见乌云。但卢见愚这一番言语出口,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高深站立不稳。
文皇帝时与一母同胞,且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濮阳王感情深厚。
加上濮阳王贤良方正,恪守本分,其为人宽厚,深得内外人心。因此濮阳王英年早逝后,文皇帝力排众议,将濮阳王长子以外的另外三子也封了爵位。而他们这一系在皇族中也是安心经营,因此朝野上口碑极佳。
想到卢见愚因为这个误会而扣押自己,高深也急着解释道:“卢大人休要冤枉本王。我们濮阳四府向来不敢行差踏错,更不敢染指操纵帝位。本王谋求晋阳留守之位,也不是依附太后。此事另有缘由,就不说与大人了。”
见陈留王确实没有投靠妖后,濮阳四王也没有站队,卢见愚抿了口茶水后却没有打算放过高深。
自陛下十二岁继位至今,已有三年。再加上平皇帝在位的三年,胡太后摄政足足六载了。
更何况,宣皇帝是梦中惊惧而死,而平皇帝也是十三岁暴毙,这里面的蹊跷,足以夷灭无数人的九族。
思虑了一会儿之后,卢见愚接着厉声喝道:“既然你不是依附太后,那我问你,陛下亲政之事,陈留王府是否支持?”
听到卢见愚高声喝问,心里没鬼的高深也非常爽朗的答道:“那是自然。陛下才是真龙天子,太后牝鸡司晨,权宜之计也。”
陈留王高深回答后,卢见愚心中满意,嘴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喝问:“哦。那老夫听闻,殿下曾恳求太后数日之久。殿下对晋阳留守之位,为何如此恳切?莫非是想在旧都,造反登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