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归渚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焦躁不安,微微掀起了眼皮看到她紧皱的眉头撇了一眼她被衣裙遮盖的脚踝:“怎么了?”
闻知秋面对他不知为何总有几分心虚,她讪讪道:“只是有些担心家中小妹。”
贺归渚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复又闭上了眼。
很快廷尉便到了。
闻知秋跟着贺归渚下了马车,她一手撑着车门跳下了马车,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卸了大部分的力,倒没有感觉到疼。
她跟在贺归渚身后一瘸一拐地迈过了廷尉高高的门槛。
她从未来过这里,只是偶尔路过过几次。
此刻虽然是夜晚,可是廷尉内还是灯火通明,高高的灯笼挂在廊檐下,一阵风袭来,灯笼随风晃呀晃。
这风让闻知秋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春夜温柔,可她就是感觉到了属于廷尉的森寒之气。
贺归渚的步履不停,绕过大堂向后院走去。
闻知秋咬着牙在他身后努力跟上了他的步伐,走得太急一时间牵扯到了受伤的脚踝,她不禁轻吸一口气缓解疼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步伐似乎慢了下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贺归渚冰凉又冷淡的声音传来。
“到了。”
闻知秋抬眼看去,这件房屋不大,门窗未闭。一张木床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显然有凸起。
心念电闪间她就知道这是哪里——
敛房。
贺归渚迈了进去,一年轻男子以白布覆着下半张脸,看到贺归渚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闻知秋跟在他走进去,她总觉得这里的有些寒凉。
有点像当初的乱葬岗,只是没有乱葬岗污浊的气味,只是——
到处都充斥着腐败的气息。
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大。
她能被贺归渚带来这里,想来躺着的人必定是她熟识之人。
她并不惧怕尸体,毕竟这里比起当年的乱葬岗简直可谓天上人间,只是——
她不想再看到尸体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混杂着期冀与不甘的眼眸。
这年轻男子看到闻知秋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抬手掀开了面前的白布。
贺归渚大步迈到闻知秋面前,他微微垂眸俯视着闻知秋,她的睫毛因为不安像蝴蝶振翅般振动着。
他片刻才开口:“姑娘瞧瞧是否认得她?”
只是贺归渚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眼前,她看不见他身后的尸体。
她抬眸撞入了贺归渚幽深寂寥的眼眸中,声音也有几分不稳:“大人可否移步?”
贺归渚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眸,似乎确认了什么方才移开身影。
敛房内灯光黯淡,闻知秋只得前行几步,可她方一看清那人面容便惊呼出声——
王萍!
她见过很多尸体。
有的腐朽破败到只剩一架白骨,
有的肿胀扭曲根本看不清面容,
有的凌乱破碎拼不出完整尸身,
有的就像她一样,面容安详,仿若沉睡。
闻知秋快步上前仔细看着王萍的面容,她和平日里的区别不大,只是面容有些青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她转头看向贺归渚,声音有几分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日见她还是好好的!”
贺归渚看向那位年轻男子,那男子上前指着王萍的后脑:“她生前应与人发生过争执与扭打,此处遭受了钝器敲击,导致死亡。”
闻知秋紧紧盯着她的面容,希望她下一刻就睁开眼像往日般展露腼腆笑容。
“你们在哪里发现的她?”
贺归渚的声音冷冰冰像这敛房一样没有温度:“在京郊的万河边,芦苇荡之中。”
闻知秋频频摇头,眼眶不知是被身上的红衣映衬得发红还是因为激动:“不会的……不会的!她生性温和,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怎么会与他人扭打!
“万河?她不住那附近,必定是被人抛尸!是谁做的?”
闻知秋转身抓着贺归渚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眼眶通红,说出的话也颤抖破碎,风一吹就散落在大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据贺归渚所知,王萍是落雁酒肆的一厨娘,与闻知秋相识不过半年而已,她何以情绪这么激动?
贺归渚单手攥着她的手腕,一双幽深冷静的眸子撞入她慌乱的眼睛中:“冷静一点!”
闻知秋深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双目微闭回忆着王萍前些日子是否有何异常之处。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她猛然睁眼,双手抓着贺归渚的手腕,声音有几分急切:“她还有个孩子,你见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