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黎国早已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尔虞我诈的京城更不可掉以轻心。好在静影和沉壁都是宫里出来的丫头,一个心思缜密,一个武艺高超。萧荣公事在身,常常无暇顾及府上琐碎,都是靠着静影和沉壁忙来忙去。
“是。”静影应声答道,“对了萧大人,兰琢公子的皮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留下些疤痕,但听说打上胭脂水粉便可从前无异,现在又开始接客了。”
“好消息啊,他也是个可怜人,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合该善待。”萧荣漫不经心,生怕回忆起他满身溃烂时的模样,“他最近可有再来?”
见萧荣心力较方才恢复的不错,静影踏下心来,“怎么没有,他病一好,就跟着了魔似的,三天两头往咱们这跑,不为别的,只为探听萧大人回来没有,是否得知何时回来。这不,今日三公子刚到大门口,就撞见兰琢公子了。”
“三公子见过兰琢了?”萧荣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觉得今天宫泽尘的胆子大了些,定是受了兰琢的刺激。
她暗自窃喜,还好自己算准兰琢得了消息一定会在萧府门口候着,才让李叔先把宫泽尘接走,给他们制造偶遇的机会。
不过,她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刺激宫泽尘,而是希望兰琢知难而退,不要再打她的主意,更不要再缠着她了。
“可不是嘛,听说俩人有些不对付,要不是李叔拦着,就要打起来了。”沉壁涂完药,擦了一把汗,这才搭话。
“是啊,有姑娘说三公子在那兰琢面前是个不好惹的,但一进萧府就和气得像个听话的小猫。”静影和沉壁对视了一眼,在一旁煞有默契地添油加醋。
两人探着头,想看清萧荣的神色,只能从背面见她脸颊抽动了一下,不禁相视一笑。
萧荣清了清嗓子:“兰琢身世可怜,有时言语偏激,可以理解。倒是三公子心地善良,你们可不要欺负他啊。”
“好,三公子是萧府百年难遇的贵客,我们当然要好好招待,小心照顾喽!”月影故意说得夸张,惹得萧荣忍俊不禁。
月影聪明得很,萧荣最忍得皮肉之苦,一般的委屈也是不足以乱其心智的,她打一回府就哭丧的脸,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在和宫泽尘单独相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说明这三公子很合她的脾性,她也一定对宫泽尘颇有好感。
——
宫泽尘的寝室和萧荣相错,刚好可以看到她的窗子。
婢子给他倒好洗脸水,他不舍得让那只被萧荣抚摸过的手沾水,洗去她的气息,只好用另一只手囫囵揩了几把。
“公子是右手受伤了吗?”婢子看了好一会儿。
“没有没有,姑娘莫要见怪……”他实在想不出好理由遮掩,“姑娘去忙吧。”
婢子以为这许是不同地区的习俗,便试图理解。
月色入户,万籁俱寂。
他趴在窗子前看了许久,待萧荣窗内的灯火熄灭,才转过身依靠在墙头。
映着月光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幻想着萧荣那只有力的手牢牢将自己握住,他便笑得合不拢嘴。
有多少个夜晚,他因萧荣而难以入眠,他数不清了。从她出现在千里赤地,救下自己,他便丢了魂似的被她死死牵住。
起初,他臣服于她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和果断杀伐的气魄,那是他不曾拥有却向往至极的。后来,他的情绪被萧荣的一举一动所支配,她快乐,他便快乐,她痛苦,他便心如刀绞。
其实他早就清楚,萧荣在他心中有着特别的份量,或许这便是喜欢,但他觉得,“喜欢”一词太轻了。
他活了这二十年,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可在这短短一个月内,他救簿册,调物资,送使臣……回想起同西遥城伤兵们谈天说地,夏郎中收到物资时的喜笑颜开,还有那边城大雪和壮阔山脉,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满足感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处处被哥哥压一头的纨绔庸碌之辈。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萧荣为他提供的机遇。
某种意义上来说,萧荣是他的灯塔,而他发誓,要守护好这座灯塔,因为她要照亮更多的人,那是她的信仰,也是自己的信仰。
在住进萧荣的府邸之前,他是谨小慎微的,害怕萧荣瞧不上他,更惧怕萧荣排斥他,可没想到她……他将手捂在胸口,回味无穷。
虽不能确定萧荣的心意,但她至少不排斥自己,这已经够他彻夜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