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聿停在一步之外,神情清冷。
卞舒看了看周围。
为了躲开人群,他专门往清冷地方走,不知不觉走到这条空无一人的走廊。
远处乐声隐约,这种地方,就算横尸当场也不会立刻被发现。
“真公关的滋味如何?”商聿缓缓逼近,眼神冰冷,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一寸寸缩短距离。
“干你屁事?”卞舒心里渐渐升起隐怒。
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直到现在还在管他?
明明分手是他主动提的,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如今却莫名嫉妒,嫉妒的毫无理由。
“倒是没想到,你刚分手就忍不住了。”商聿眼底黑沉,一触即发的样子。
为了挽回曾经的感情,他在商聿面前毫无保留,甚至可笑地落荒而逃。
唯剩一点儿的自尊,只能勉强撑起他不至于落荒而逃,避免他分崩离析。
而商聿竟还质疑他的一切,剥夺他的仅剩这一部分为人的基石……他到底要将他践踏到何种程度才心满意足?
之前的所谓初恋简直就是个可怜的笑话!
卞舒忿恨地亮出爪牙,“你说刚才那个人?确实带劲,比你带劲得多。”
灼热鼻息迎面而来,商聿的语气很慢很轻,“他碰过你了?”
“碰过?”卞舒嘲讽地勾唇,冷冷一笑,“刚才难道你没有亲眼见到吗?”
商聿死死盯着他,危险地抵近。
卞舒一凛,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恍惚间生出错觉——他像被凶狼从雪地里掘了出来,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
卞舒压住心慌,尽量显得不那么无措,出手去推……野兽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不断靠近,很快就脖颈交错,鼻息喷在耳侧。
卞舒感觉背后一凉,背脊抵上墙壁,已是退无可退。
草!
“不仅他碰,我还会被其他人碰,甚至和更多人上床,我开心我乐意。”卞舒骤然仰头,目光更利。
“不准。”商聿音色陡变,目光冷凝,危险翻倍,猛地倾近,右手已经摁住卞舒脆弱的脖颈。
卞舒忽然就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惶,像是商聿合拢五指,就能轻易掐死他似的。
卞舒奋力地推搡,却撼动不了分毫。
双手紧紧抓住商聿的手腕,努力抬起部分空隙,以供顺畅的呼吸,他的声音也从胸腔里狠狠挤了出去,“疯子,放手。”
商聿骤然瞪眼,脸色发青,片刻后,他问,“你说什么?”
声线更低,也更危险。
“我说你是疯子。”卞舒努力让声音不带着颤抖,“令人恶心的疯子,怪物。”
唯有刺痛对方才能令他唤回理智。
言语的杀伤力于商聿,显然更胜一筹。
——激怒野兽无异于自寻死路,但他停不下来。
商聿看着他,突然绽开一抹笑——疯狂、病态、绝望。
“疯子,怪物……”他哂笑一声,深以为然地喃喃重复着,手指竭力地收缩着。
“你知道吗,人类这副承载思维的躯体其实很脆弱,就比一旦失去空气,人活不过6分钟……”商聿的呼吸细细地,带着灼烫喷吐在卞舒的脸上,目光痴痴地看着手指下卞舒因为憋气而发红的脖颈,“哲学和宗教有个共同的说法,人生的本质是苦,与其痛苦地活着……”他的声音渐低,带着丝绒般的质感,柔和且诱人,“不如,我们一道下地狱吧。”
卞舒微微颤抖起来,忽然就生出一丝懊悔他的出言不逊,交织着无力感,最后全部演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心痛。
“滚呀!”无法忽视的心疼牵扯出更多无法倾泻的委屈,膨胀得他控制不住的眼角落下一滴生理性的眼泪。
剔透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滴落在商聿的手腕上。
商聿目光一颤,手指骤然松开,就这样松开了禁锢。
“嗬……咳……”终于失去了脖颈的禁锢,卞舒自救似的不停喘息着,缓解着疼痛,肾上腺素的飙升使他的身体颤抖着,狠狠骂了一句,“真踏马的……”
“……为什么,不乖一点……”商聿神情痛苦地抬起另一只手——卞舒本能举臂格挡。
“砰!”
拳头砸在卞舒耳边的墙上,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卞舒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脑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商聿手有伤,砸到墙面,伤口肯定崩裂了。
真贱,这时候还在想着对方的感受。
奈何卞舒无法视而不见,商聿曾经就在他眼前为他挡刀,他还记得那道伤口纵贯手心,深入肌底。
商聿眼神凝滞地盯着卞舒脖子上明显的指痕,目光缓缓下落,掠过卞舒锁骨上那道疤的时候,像是痛到了一样,紧紧皱起眉头。
手指抬了抬,想要触碰,又拖曳着划落,却在最后,不舍地紧紧地抓住了卞舒的手。
力度大得让卞舒错觉,再多握一秒,两人就会血肉相融,再不分开。
卞舒感觉手腕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如心口那钝挫的疼。
商聿的指尖冰冷、手心潮湿,整只手微微颤抖着,不再像铁箍,更像一用力就能摧枯拉朽的散了,灭了。
卞舒疲惫顿生,闭了闭眼,“放手吧!”
他抬起手,从商聿的手心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一点一点挣脱……最终完全挣脱。
商聿低头看着,一直到空空如也,整个人安静得像笼中待毙的雄狮,满目灰败,再无生机。
卞舒用力挤了出去,急急几步,想尽快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卞舒。”商聿在身后轻声唤他。
脚步一顿,卞舒回头。
商聿立在穿堂风里,唇色苍白,嗓音沙哑,“抱歉,我这个疯子让你恶心了。”
卞舒没有回答,转身拐过走廊转角,切断视线的同时,他乱了节奏,磕磕绊绊,狼狈地冲进一个空包厢。
背靠大门,仰头喘息。
卞舒揉着颤抖的手背,拼命平复情绪,却难过得泪眼模糊。
脑子里面全是商聿最后的目光,那张痛彻心扉却带着笑的脸……
商聿恶心?
不……
他说谎了,说谎的代价就是心痛,痛得无以复加。
好疼啊……
无数压抑的情绪从浑身上下的皮肤下,皲裂的无数细小的裂痕里,不顾一切地,疯狂地,不要命地,刀割一般钻出来。
泪水自眼角滴落,顺着脸庞滑落,一溜一溜,雨帘一样,不停歇,不间断,最终坠落黑暗。
就像这具身体里的那颗心,不受控制的——
支离破碎。
草,丧家狗一样。
商聿好本事,一次偶遇都能让他再碎,碎成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