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告知苏绾墨这里是高档公寓,不是户主或没有户主亲口确认都不能放行。
苏绾墨打算就在大门口等许然宁回来,毕竟她没有给她打电话的勇气,
“苏绾墨。”
最后一点勇气此刻也消失了。
林荫小道上,比树叶沙沙声更清晰的是许然宁皮鞋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清脆,一声两声,逐渐和苏绾墨的心跳调律一致,让她无法平静。
不知如何开口,苏绾墨的嘴唇开开合合,碾来碾去也想不到开场白。
“许总……你吃晚饭了吗?”
“嗯。你呢?”
“我在公司吃了。”
“嗯。”
苏绾墨抿抿嘴唇,“昨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什么都没问。”苏绾墨停下脚步,望着许然宁,两人相顾,沉闷的气氛在蔓延。
“还有……昨天我做了相当过分的事,你什么都没问,还帮我摆平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所以我觉得至少要告诉你我发生了什么。”
许然宁静静听她把过去的痛苦道出。
一开始许然宁还非常平静,当她听到女孩选择跳楼自杀时她的心脏仍然抽动了一下,苏绾墨的眼神失去了平时的光亮,在诉说一个梦想的幻灭,暴力应激成为了一种挽救手段,许然宁才明白原来不是在新闻业苏绾墨没有后台难以立足,而是新闻业对她来说太残酷。
“许总。”苏绾墨说完,她抬眼,通红的眼睛在向许然宁寻求一个答案,“如果当年她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你,她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个禽兽是不是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许然宁怔然,此刻,手中的权力竟令自己如鲠在喉。
她可以让苏绾墨过分伸张正义后从派出所毫发不伤地出来,却也因此成了众多沉默权力交换的既得利益者之一,没有资格谈论正义。
这是一道死题。
道德,正义,法理,苏绾墨误打误撞再次重回这个灰色地带,可是现在她不在乎了,她只想要一个答案,那个女孩当年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可以活下来,谁能救下她?
她终于看清楚,看着自以为是的大世界,以为可以招潮吞鲸,实际自己只是渔网漏洞中幸存的一只小鱼,无人在意,也不屑一顾。
她太渺小,即便是眼泪也无人在意,千千万万个需要帮助的女性,她们的生命合音不过海上一声鸥鸣,风雨海浪、高谈阔论,都可以淹没它。
苏绾墨的眼眶的泪水越来越多,许然宁已经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姐姐,姐姐甚至还没有被人了解到痛苦,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极力克制住上涌的苦楚,咬紧牙关。
“你——”许然宁开口声音就远逸,她压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道,“你已经很勇敢了,至少,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你给过她希望。你的努力,在那时候,一定让很多相同处境的女性看到过希望。苏绾墨,你做得很好。”
苏绾墨在孤独的鱼缸里,这一刻,终于有人停下,平和地注视她,肯定了她的存在。
昼夜交替的暮蓝天空下,苏绾墨嚎啕大哭。
发泄出了情绪,苏绾墨的泪也流干了,她停下来擦眼睛,头脑发昏,几乎要倒下,索性自暴自弃地靠到了许然宁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抚慰着她的头痛。
如果是平时她早就老实自己找地方凉快去了,可是她现在实在没余力和许然宁讲礼貌了。
“我现在欠了你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
“嗯。”
“我会努力还的。”
许然宁任由她抵着自己,于她而言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比起苏绾墨给过她的关心,无足轻重,可对于苏绾墨本身,那也许很有意义。
“许总,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轮到你保密了。”
秘密一词震耳欲聋,这还是许然宁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同她分享秘密,让她保守秘密,不是商业机密,只是两人之间的、私人的,就像小孩子们要拉勾的亲密小话。许然宁垂眼。
“许总,你要回答,说你会保守秘密。”苏绾墨头晕脑胀,抛弃了应有的说话的界限。
许然宁咽咽喉咙,她犹豫的时候苏绾墨想起来,许然宁还没有承认过两个人是朋友关系。
苏绾墨依然靠着她,伸手攀住她的肩膀,借力抬头注视着她,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许然宁眼底涌动,苏绾墨看不明白。
“许总,你会保密吗?以朋友的身份。”
许然宁的嘴唇合上,半晌缓缓打开。
“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作为你的朋友。”
誓言竟会令人战栗,在许然宁麻木的心脏一角,生出了鲜活的血液。
站在暗处的董亦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拍照,正如她自己所说,这是许然宁难得的朋友,如果被宋晓珑毁掉就太可惜也太残忍了。
反正暴风雨迟早会来,至少眼前,让许然宁好好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