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她向前走去,阳光从梧桐叶间洒下来,淡淡地落在她的肩头。
她没停,步子轻而稳,从简珩身边掠过时,无意擦过她的衣角,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像是为她停留了一秒。
可再往前走两步,那束光就被什么挡住了,忽地又暗了下去。
她影子拉长,在地上碎成一片,像被切断的琴弦,连着她单薄的背影,一起沉进黑色的车门里。
直到躺在床上,简珩脑内依旧回响上官瑾的话。
“你看我像什么,我就是什么。”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呢…我很多时候都觉得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我突然想到侯昊洋说的话:“她虽然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我能看出来那种疏离感……”
她亲昵友善的语气,她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表情,她处理事情的手法…都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是因为她的家庭吗。
我惊叹她年纪尚小就能独当一面,在别人心里藏不住事的时候,她学会了隐藏情绪。
也许是为了扮演一个好女儿,她背负起太多太多,可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快乐。
简珩闭上眼睛,心脏狠狠地抽动一瞬。她捂着心口,眼前满是上官瑾艺术节演出完落寞的脸。
那根蓝丝带从上官瑾的血管里抽出来,游丝般穿梭在她们之间,又决绝地刺进简珩的心口,不住地向外浸着血珠。
缠绕、锋利、窒息、钝痛。
……
北海湾的晚风掠过海面,将船尾拉出一道长长的水纹,三层游轮被灯光点缀得璀璨华丽。天还没全黑,海天交接的那一抹霞光好似被打翻的红酒,晕染在水汽氤氲的空气里。
简珩穿着玄色礼裙站在迎宾处,布料泛着细碎的光,照着她微红的双颊。
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
她站在船头,和侯昊洋一左一右,迎着从船舱涌出的宾客,微微颔首致意。
半晌,不再有人进入,耳边响起了轻缓的华尔兹,在侯昊洋轻声唤她的那一瞬,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官瑾站在不远处的甲板边,一身白裙,没有太多装饰。她手边放着一杯红酒,只是轻轻晃着。眼神没有焦点,像是在等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路过这场宴会。
简珩怔了一瞬,侯昊洋却已伸出手,“简珩…?”
她回过神来,将手递过去。
舞池的音乐换了节奏,是她们练过无数遍的那支。简珩的动作准确,却慢了半拍,那支舞,还是跳错了。
身旁的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灯光太亮,咸湿的空气太刺鼻,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看见上官瑾,不该在她眼神微动的时候,把手交给别人。
旋转,落步,起身。每一个动作都还记得,是她教的,连当时踩错步被牵着纠正的触感,都清晰得像在昨天。
她们在沙滩上踩下的脚印,旋转后留下的痕迹,带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时只有耳边三两声鸟鸣,涨潮拍在小腿上的浪花,晨光熹微,风平浪静。
没有灯光,没有那么多人群。
简珩顺着转身那一刻偷偷看过去,上官瑾已不在原地,她站在船舷的另一侧,像是刻意避开了这边的目光。
但她看见她了。
简珩看着上官瑾与一位陌生的宾客谈笑着,她没有再看过来,只是低头扶了扶裙摆。
简珩收回视线,手指颤动了一瞬,脚步微顿,却还是继续了舞步。
她听见侯昊洋对她说:“你走神了。”
她没说话,风吹起她的发梢,夜色逐渐将海面吞没。
她们像两条离港的船,刚好错开各自的航线,擦肩而过时,沉默地关上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