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试图和这个不知目的的人做谈判,他一向认为,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可以被金钱解决,如果不行,那是不够多。
“钱——我可以给你——一切——一笔勾销!”
他挣扎着不断向这个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女人提出交易,不可能有人不为所动,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她应该是他的某个敌人派来的杀手,他这样想。
“无论是谁——”
他吃力又急切地说道,“我可以给你,超出他的十倍,无论是,是什么!”
一直对他的话视若无睹的女人这下倒是哼笑了一声,“无论是什么?陆宗山,我要的是你的命啊!”
她转而又好像丧失了说话的兴趣似的,拿起了一旁的手术刀,语气平淡,“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难道还会忏悔不成?”
“就算你忏悔了,那廉价又虚伪的后悔,能把我父母的生命还回来么?”
“你想必都不记得到底多少人因为你而死了。”
不知何时起,一股奇异的花香味幽幽的在手术室内弥漫开来,像一个无形的幽灵拿着仇恨凝成的刀刃逼近了他的喉咙。
他因此而感到窒息至极,就连头脑都不再能思考,牵引神经发出一阵阵让人恨不得劈开脑袋的剧痛,一瞬间长久以来形成的对危险的警惕刺激到他的神经,让他意识到,他曾经遭受过这样突如其来的刺痛侵袭!
他猛然瞪大眼,盯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是——你!”
那天闯入老宅副楼的人!
那个让他不得不把最得力的吴谦和斯科特废掉的人!
“竟然——是你!你是谁——”
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可以用金钱解决,剩下百分之一,要的不是钱,而是他的命!
可他明明一向小心谨慎至极,只要出手,就是灭门啊?!
他唯一留下的例外,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一直被他牢牢地看在眼前,捏在手心。
那么,她不是谁派来的杀手,她是某次屠杀的漏网之鱼,她不是为钱,她是来复仇的。
冷淡刺骨的语调刺入他的大脑,随着那古怪的信息素搅弄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和行动能力,他无法调动自己的肢体,就连挣扎都做不到。
她高高的立在那里,眼里如古井无波,既无嘲弄也无愤怒,看他犹如死物,宣判了他的刑罚。
“你杀人太多,唯有命偿。”
“不过别担心,我不杀人的。”
“你不是想长久地活,我让你活。”
“我让你偿命——百岁。”
“我的信息素是不是很特别?只要适当的调用和控制,就可以攻击脑神经,让人动弹不得,而且痛苦不堪。”
“不致命,但是总是那么的好用。”
“享受你现在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吧,正如每一个直接或间接被你杀死的无辜之人所感受的那样,这是你应得的。”
而后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做应答,一旁的音响里,放着轻松舒缓的小提琴曲,那女人一边割开他的腺体,一边跟着哼。
瞳仁猛缩,他眼里血丝充起,剧烈而迅猛的痛意像一条暴起的毒蛇,将他绞杀在无尽痛苦的深渊,而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个活着的尸体......
副楼一贯是安静的,但不像今天这样死寂,因为过分的无声,倒是拉扯出一股子压抑的氛围。
这其实也很正常,现在整个老宅的人都被控制起来,总军区秘书部携令搜查,由秘书部总长亲自带队执行,谁敢不配合呢?
况且搜查的原因,是陆宅包藏红名通缉的区外恐怖组织成员以及连环杀人凶犯,涉及区域安全问题,人人自危,生怕沾上半点。
以往严令禁止的主楼和副楼早都被清空,楼外守着武装齐备的军士,神色严肃,只听总长命令行事,这里依然是禁区,但旧日掌控它的人,已经形同槁木。
最深处房间的门无声开合,她走了出来。
头发紧紧盘着,衬衫的贝母扣子只扣到锁骨之下那颗,她垂着眼帘,边穿上外衣边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走廊的灯光都被熄灭了,她的脚步声,踏、踏、踏的,稳定、轻快、节奏恰到好处,回荡在空旷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有韵节。
故而戛然而止的时候更让人觉得突兀。
她双手插在外套的衣袋里,静静的站立在原地,气定神闲,一言不发。
倒是对面的人先开口打破这无声的对峙。
陆峙神色闲散适意,姿态放松,“亲爱的,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我都没给你接风洗尘。”
亲爱的——
他笑的温柔,说着甜蜜的情话,仿佛林栀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但是下一句话就让人悚然了。
“太太回来三天了,好像没打算见我一面,所以只好我来见你。”
他凝视着三步之外的那人,她今天整个人都不一样,无论是廓形的衣服,利落盘起的头发,还是冷淡凉薄的唇边,不达眼底的笑。
林栀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了一种尖锐的攻击性,像是终于厌烦伪装出温柔似水的模样,展露出真实的冷漠与距离感。
她哼笑一声,大约是真有些累了,她根本懒得答他的话,扬了扬下巴,“陆宗山没死呢,一时半会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的,比起我,现在想必你对他才是更有话要说吧?”
“不急,没死就行,我等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对我来说,太太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你是要拦着我喽?”
林栀晃了晃右手,她拿着一个非常常见的注射器,可以在稍远距离□□剂。
她稍稍抬起手臂,对准了陆峙,“你是要亲身帮我试试药么?”
他倾身向前,林栀没退,注射器的压针口已经快要抵到他的胸膛,他还无所谓似的在向她压近,仿佛并没有拿着一只成分未知的针剂指着他。
这是对峙,是威胁,或是赌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