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宴会,觥筹交错。
少主之位,今日定夺。
首先出场的是长老,说了些陈词滥调之后就退下了。
无外乎是少公子天纵英才灭杀恶鬼英雄事迹有目共睹之类的话。
在场的人也是连声附和。
谷雨坐在座位上,握住手中的白玉杯,心中却是慌乱非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不该如此轻易了结。
这时,宴会诸位又开始举杯敬酒,她只能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随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青绿色襦裙的侍女又上前一步将她的酒杯续满。
她看向侍女,侍女却只是面无表情的退了回去。
她知道,她这是在监视她,害怕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苏温简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自古以来,家族兴衰,皆系于子孙之贤能。今日,老夫的用意,大家也早清楚了吧。承蒙圣上恩德,将公主寄于苏家,不料公主居然被妖鬼所掳,实在是苏家耻辱,幸有我儿勇武双全,从画皮鬼洞窟中救下公主,护我苏家百年声誉。今日,我就要遵行我的承诺,将苏家苏修禳……”
立为苏家少主。
他的话语并没有说完,而是被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自然是风群玉。
风群玉道:“且慢!”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苏修禳与谷雨。
苏修禳尚且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谷雨却是不由自主的失了态,掌心攥着的酒杯微微一颤,便将半盏酒倾洒到洁白的羽衣上,羽衣不沾污秽,水火不侵,于是那酒液便顺着羽衣的纹理滑落,最终落在了地上。
谷雨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煞时苍白,便抬头看向立于房檐之上意气风发的乘豹少女。
少女一袭粉衣,坐在豹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头戴长长的幂篱,幂篱的粉纱遮住她大半身形,却又在风的作用下猎猎舞动,映衬她周身如笼轻烟,似真似幻,宛若姑射真人。
他们却不知屋檐上的少女在想什么。
风群玉想,这屋檐可真陡峭,上面铺的都是瓦片,不知道会不会被踩塌,毕竟建造屋檐的人肯定没想过会有人骑着豹子在这里摆pose。
另外,真是高处不胜寒啊,上面似乎有些冷。
苏修禳看着屋檐上少女,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已经认出了那位少女的真实身份,不是那位公主,又是谁呢。
他又回忆起了耻辱的那一天。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心神却飞到了那一日。
他被画皮鬼所伤,斩魔剑亦被画皮鬼所夺,当他拼尽全力来到山洞口的时候却发现苏舞雩已经捷足先登,消灭了画皮鬼并且抱出了公主,趾高气扬的样子着实让人生厌。
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医师诊断为三残,按照道理,应该一辈子如同烂泥一样被他踩在脚下,可他偏偏有着那么强的灵力天赋。
不可见的角落,他的眼神阴鸷的让人不敢直视,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自己常用的那张面具。
温文尔雅。
少年英才。
但是,灵力高强又如何。没有手段,照样没办法在这世上立足。
他打理好了自己的心思,却道:“你是何人,这件事又与你何干?”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风群玉便隔着影影绰绰的粉纱看向出声的那人,青衫公子,气质温文,难道就是那个不敌画皮鬼反被画皮鬼所伤的苏家捉妖师?自己遭受刺客伏击,是否有他的手笔在?
苏修禳念头一转,又道:“阁下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风群玉便朗声道:“我叫风群玉,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公主名讳了吧。”
风,乃是皇姓。
风群玉,正是公主玉名。
此言一出,场下立刻如同水入油锅一般沸腾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吵闹的如同菜市场,苏温简听到她的言语,先是看了一眼苏修禳,然后就仰头看向屋檐上的少女,冷哼一声,“既是公主,为何藏头露尾,不敢显露真容。”
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了成算,面前的这个少女,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想必她就是真正的公主。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个假公主,还有带假公主回来的人身上。
可偏偏带假公主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
哼,本以为真的办成了一件事,没想到还是如此不堪大用,做事情要做就要做绝,既然让人冒充公主,那就应该把真公主赶尽杀绝,怎么能让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当真是无用至极。
苏温简感觉自己的鬓发间有一滴汗缓缓流淌了下来,却是冰寒彻骨。
屋檐上的风群玉看着庭院里的人间百态,更是百感交集。
一晃眼,却与站起来的谷雨对上了脸,谷雨的脸色更苍白了,苍白的就像是一朵遭受了雨水蹂躏的花,居然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风群玉收回眼神,看向庭院里这些各怀鬼胎的人,伸出霜雪般的皓腕,解开幂篱,展露自己清如月,丽如花的容颜,却蓦然一笑,挥手抛却手中幂篱。
风群玉:“要检测真伪还不简单么,去万国寺请来薛重夜大宗师不就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