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阳洒入院内,沈辞盈抬眸看向这间院落。前些日子,特意请刘天石帮她寻得的一处院落,空间虽大,但位置离城中较远,所花时间比之前要多上一半。好在价格便宜,她很满意。
绣鞋迈过门槛,转向其中一间房间。
日光照在房内坐席上,案上放着《千字文》,女童们正认真诵读。有的虽一字一顿,但好在能诵读完。
另一间房内坐席上是正精读《诗经》的姑娘们。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活力,唇角不由微勾。
散学时,盐商嫡女李有仪提着裙摆迈出门槛,转身朝内喊道:“后日踏青采风,我爹包了洛湖的画舫!”
院内顿时响起欢呼声,年龄较小的孩子簇拥在她周围。
李有仪冲着沈辞盈眨了眨眼睛道:“夫子后日也得来噢。”
微笑点头。
却瞧数萤抱着书本往外走去,是与院内欢天喜地截然不同的冷淡。
“数萤哥哥不来么?”李有仪挡在门前,一脸天真的望着眼前人。
这孩子平常都会热心参与进来,今日怎有点儿不对劲,沈辞盈眉间微皱,上前。
一听这话,数萤怀中的《水经注》啪嗒落地,露出夹页里半幅用朱砂勾勒的航线,途经洛湖。
脸上微不可察的慌忙,快速拾起落地书本。
就着拾起书本的时机,沈辞盈状似不经意问起:“最近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
“可需要帮忙?”热心肠的李有仪再见到数萤第一眼,就有莫名的好感,连忙追问。
摇摇头,“问题不大,我能够自己解决。”
沈辞盈眉头微拧,“真的?”
郑重地点点头,向两人展示无需担忧地微笑,语气上扬道:“从小到大,家里哪件事不是我自己处理地,安心。”
虽是这么说,但沈辞盈还是不免多瞧了几眼数萤。这孩子向来有事都自己撑,不愿麻烦别人。不过这么些时日,她好像已许久都未曾碰见数萤地娘了,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念头。
听数萤这么一说,李有仪连忙追问:“后日踏青采风,数萤哥哥来吗?”渴望地眼神盯着。
瞧见夫子担忧神情,数萤点头,笑道:“大家都去了,我怎会不去。”
三日后。
一听是去洛湖上画舫游玩,翠竹便打起心思想要一同前往。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沈辞盈只得将人一同带出。
远远望见,数萤早已站在洛湖边。
正欲上前招呼,却瞧另一墨蓝衣衫人站在身旁。两人好似正在争论着什么,是沈辞盈从未见过的神情。
许是瞥见周围来人增多,两人不再交谈,墨蓝衣衫人无奈走开。
单薄的背影望着宽阔的湖面,让人不由心疼。
“夫人,那人是吴王府的。”
翠竹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身形一顿,“你确定?”
“确定,吴王府但凡掌管府中事物的人都会佩戴竹形腰牌,那人奴婢不认识,可那腰牌奴婢刚才可是瞧得真真切切。”
眼眸闪过疑惑,不由深思:难道数萤最近担忧的事与吴王有关?吴王她了解不多,只知此人是当今皇上兄长,是个闲散王爷,前些年一直在江南。最近一两月才回京城常住。
数萤何时与这样人物有所牵扯!?
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
画舫启航,书院中那日所在之人皆已上船。画舫上许多未见过的物品,大家这瞧瞧,那瞧瞧,玩得不亦乐乎,连翠竹这个与大家不熟的小丫头也很快融入其中。
唯独数萤站在船板上,眺望远方风景。
微风吹过鬓角碎发,让人不由闭上双眼,感受此刻的静谧。
天地之大,却只有此刻才让人能放松片刻。
肩上传来触感,数萤猛然睁眼,看向纤细手掌的主人,满眼疑惑道:“夫子?”
沈辞盈从身后走出,学着数萤的模样一把握住船舷,唇角上扬,“年纪轻轻,怎一副伤春悲秋模样。”
不好意思摸摸鼻尖,“有吗?”
轻笑出声,上前用拇指指腹将微拧的眉间舒展,“眉头都皱起来了,还不是伤春悲秋。再这样下去,你可就成小老头了。”
此话一出,逗着数萤忍不住笑了,“夫子,真是有趣。”
瞧人一展舒颜,沈辞盈用着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说吧,最近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
“我……”
话未出,就被打断。
“别想诓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别以为我不知你那小心思。”
沈辞盈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数萤唇角笑意更显,随即长舒一口气道:“阿娘其实不是我亲生母亲。”
目光随即瞥了过来,却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阿娘受母亲所托自我年幼便开始照顾我。”
“年幼?你从小就知亲生母亲?”满眼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真有母亲将自己孩子交于他人抚养。
有苦衷?
轻轻摇头,垂眉敛目,“五六岁记事时,阿娘才告知于我。”
“许是你母亲有难言之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