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椅子上的纪云乐缓缓拿起纸扇,轻轻挡在唇前,遮住了半张脸。
他幼时曾与纪时泽有过短暂一面。那时,他入镇北王府,纪时泽出镇北王府,两人匆匆一见,便再无交集。
不过他对纪时泽并不陌生,因为他那被称为京城女诸葛的娘提起纪时泽便是一副少见的气急败坏模样,说那是她做过最差的一笔买卖,而且还一直赔钱。
后来他娘从他爹的外室成了王妃,提的事便成了纪时泽鸠占鹊巢,夺了他的世子之位。
不过第一次看到他名义上的大哥,他心中不自觉胆怯,如果成为世子便要上战场杀敌,那他宁愿不要这名头。只一辈子做一个游手好闲,躲在父母身后的富贵公子罢了。
纪云乐微微摇头,脸上表情带着无辜,“他死了,我自然是世子。他既然活着,我就不是啦。”
赵知县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呆立在原地。
那可是镇北王世子啊!多次击退契丹,手握二十万重兵,被朝廷赐号大将军王的镇北王世子!
他反复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能草率?”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哭腔,绝望地跪倒在地,嘴里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心想要依仗的镇北王世子竟然是假的,而他却将真镇北王世子的心上人带来了公堂审问。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吊诡,仿佛他误入了一个幻境,让他无法分辨真假。
“是梦!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赵知县奋力起身,眼神中满是疯狂与绝望,他挥舞着双手,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向众人。
纪时泽冷眼旁观,目光如寒星般冷冽,“给我拖出去,关进大牢。”
衙役们当即被这声喝斥吓了个激灵,仿佛灵魂被瞬间吓跑,又在顷刻间被拽了回来。
堂中最大的人物本是二皇子纪德清,然而此刻,他们却不自觉地直接听从了纪时泽的话,将那发疯的赵知县拖了出去。
那赵知县被拖出时,口中还在胡乱喊叫,声音中带着失去了理智绝望。
纪时泽抱着魏嫣然,稳稳地站在堂中,随后目光扫过纪德清和纪云乐,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警告。
下一刻,魏嫣然只觉得一阵风拂过,耳边传来纪时泽的声音,“你们真是好算计,让我在我娘子面前丢了这么大个面。”
话音刚落,风声已过,魏嫣然抬眼望去,却见纪德清和纪云乐已被踢到了堂外。
这般速度,魏嫣然甚至觉得她即便拿出系统的武器,也不一定能完全制服纪时泽。
但还好这是她的人。
堂外,纪德清被撞得狼狈不堪,腹部遭受重击,背部也疼痛难忍。他落地时,只觉得浑身如被千刀万剐,仿佛全身骨头被打散又被重新组装,却组装错了地方。
守在一旁的侍卫们根本没看清纪时泽的动作,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的主子早已躺在堂外。
按照以往的行事规则,他们早该将这冒犯皇子的罪人抓起来。然而此刻,他们却动也不敢动,因为他们深知自己与眼前这人的差距。若此时出手,也不过是多几个躺在地上的人罢了。
是以他们飞速来到堂外,将全身颤颤巍巍、想挣扎爬起来的二皇子扶了起来。
纪德清咬着牙,牙齿不停地打颤,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虽能忍,但身体的自然反应却无法克制。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看到躺在一旁的纪云乐。
纪云乐自幼娇生惯养,平白无故受了这一顿疼,当即就“哎呀哎呀”地叫了起来,眼底还闪着泪花,活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
纪德清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声,嘲讽道:“别叫唤了,你兄长都给你留手了,你还叫唤得和全家死绝了一样,丢不丢脸。”
他虽疼得厉害,但到了这时候,还不忘占点便宜。纪时泽既然是纪云乐血缘上的兄长,那纪云乐全家都死绝了,那自然也是在说纪时泽死了。
不过,纪德清说纪时泽给纪云乐留手了,说得倒也没错。
纪云乐虽也被踹了出来,但落脚点离堂中更近,反观他自己,不但离堂中更远,中途还撞到了门框。
这纪时泽还真是记仇。
可他这般筹谋,也不过是为了能让这位大将军王能现身。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望向二皇子纪德清,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迷茫:“殿下,怎么办?”
他们心中满是纠结,是该与纪时泽动手呢?
可眼前这局势分明是打不过的,便是堂里的人加起来,也绝非纪时泽的对手。
那是否该离开呢?可若是这般灰溜溜地走了,岂不是太丢脸了?普通人被打了还想打回去,更何况他们是皇子的近卫,怎能如此轻易认输?
纪德清见状,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什么怎么办?那当然是问问咱们的世子妃消没消气了?”
他这话虽是对侍卫说的,但眼睛却是直直看向魏嫣然。
如今这局面,他虽是皇子又如何?即便他是皇帝,挨了纪时泽这一脚,也只得忍着。
而今因黄河水患,朝中已是应接不暇。偏生西北的蒙古和东北的契丹又蠢蠢欲动,得知唯一能压制他们的纪时泽已失去消息数月,又有了生事之意。
若是此时再分不清轻重缓急,只为了给自己出气便和纪时泽撕破脸,那他这一趟可就算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