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

张伯也料想了世子会对朝廷不满，但真正从本人口中听到感觉还是不同。

毕竟因为粮草的事，军中大多人对朝廷都不满。但当时的世子没有抱怨，而是变卖家产，筹钱去购买粮草，甚至无数次亲自来到士兵营帐安抚。

纪时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劝慰道：“张伯，你先养伤，后续的事我会处理。”

张伯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没有挑明，但他知道，他们方才谈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不宜继续谈论下去。

“那要劳烦世子给狼牙关的兄弟们回个信，兄弟们都很担心您，而且那里的胡人自从知道您不在后，便有了各种试探的动作。如果您能回个信，想必也能让他们安心守城。”

纪时泽点了点头。

狼牙关虽然被称作关，但是其实是一道绵延百里的边境线，除了一块地下水丰富的地方建了城墙，周围大部分都是草原荒漠。

而胡人想要就是大梁国土上的那块水源，从前有纪时泽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此时纪时泽不在的消息，使得他们短暂地团结起来。

“我明白，张伯你养好伤之后就不要走了，留在边城吧。”

张伯愣了一会，“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纪时泽笑着摇摇头，“其他的将士想家不能回，是因为他们的故乡相隔百里，但是你留在边城也能继续守卫大梁，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我自小长在军营，无家无牵挂。但看你们垂泪，也能明白你们思念亲人和故土的心。等忙过这阵子，我会将离着家近的将士调换，也让其他好几年不能回家的兄弟们，回家看看。”

“世子...”张伯眼里瞬间就出现了泪水，这不是难过的泪水，而是激动，感激。

他这一辈见过那么多当官的，但是真的切身实际为他们这些小兵着想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人。

虽然此时还躺在床上，但他还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我替兄弟们谢谢世子了。”

纪时泽扶住张伯想要趴下的身躯，“大家都多有不易，你不必对我客气。”

又聊了一会，纪时泽大致明白了军中情形，便要张伯好好休息。安抚好人后，他牵着魏嫣然的手走出了屋子。

魏嫣然看到屋外有人，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

纪时泽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什么也没说。

原本被堆满花魔芋的庭院已经被张仞雪收拾了出来，她找了绳子将花魔芋捆成高高一堆，还贴心盖上了麻布遮挡烈阳。

院子宽敞了许多，张仞雪坐在庭院中，细心地刷洗着花魔芋。

眼见纪时泽和魏嫣然出来了，早就翘首以盼的张婶娘步子不停歇地进了屋子。

张仞雪站起来身，招呼剩下玩耍不知忧愁的小娃娃们去屋里和爹爹亲近。

等院子中只剩下三人时，魏嫣然拉出一个马扎，坐下和张仞雪一起清洗。

“雪姐姐，你怎么做活也不等我一起。”

张仞雪却笑不出来，她面色沉重道：“嫣然，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

魏嫣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想什么？你给予我的是我拿什么都换不来的，这就够了。”

“可是...”

张仞雪还想说什么，便被魏嫣然打断了。

“如果我遭逢劫难，你会先考虑我是否能报答你，再选择是否帮我吗？”

张仞雪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

魏嫣然将清洗好的花魔芋放在干净的水盆中，道：“我也是，所以我们这样就够，谁需要帮助就帮谁，其他的东西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张仞雪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与这样赤诚的人谈报答，谈恩情才是最不对的事情。她觉得她们之间虽然才相处了短短数月，却像是变成了家人。

魏嫣然转头一看，纪时泽早也坐了下来，坐在小马扎上低着身子清洗花魔芋。她问道：“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吗？坐在这做什么？”

纪时泽举着花魔芋，一脸疑惑，“我坐这里干活啊？”

魏嫣然不知怎么的，心里有股愤慨。既然纪时泽的真实身份都暴露了，还装这副模样做什么。

虽然自己也有事情瞒着人，可自己的事说出去没人信不说，还有可能会遭到大麻烦。

但纪时泽不同，他留在这里，不过是继续营造镇守边关的大将军王失踪气氛，引得大梁朝内震动，引得边关异族蠢蠢欲动，从而使得朝廷不得不看清形式，运送粮草给他的军队。并且知道他的用处，求着他。

这些事他大可以告诉自己。

魏嫣然思绪乱飞，其实不只是因为纪时泽瞒了他，还因为404的话，还因为她意识到系统兑换的武器都可能对付不了面前的人。

她心底疯狂漫延的情绪，大概是一种恐惧，一种无法保全自身的恐惧。

虽然纪时泽一直听命于自己，但是他同样欺瞒了自己。如果他真的如404所说是装的，如果他真的调转枪头去对付她。

那她确实应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