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一路马车行驶在林中小道,被马蹄践踏的尘土飞扬在小道。领头的黑衣男子不紧不慢骑着一匹栗青色的马,身旁数名护卫跟随其后。
夜色微凉,林子里的雾气开始弥漫。明明还是傍晚时辰,照理来说天本不该黑得如此之快,但看这天的阴沉程度许是有一场大雨啊。
领头的黑衣男子望着阴沉的天气,思索片刻 ,拉了拉手里的缰绳,朝后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停下。随从身下的马随即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哨子,猛的一吹响。
后面跟着的马车听到哨声皆停了下来,从马车外部观察,第一眼都只是感到很普通,但细细打量其布料造设隐隐透着一股被特意藏起来的高调。
黑衣男子随即翻身利落下马,转身快步上前,朝着一辆玄黑色马车走去,掀开帘子跟里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待里头的人点头了之后,刚才吹哨子的那位随从又吹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哨声。
停下来得马车听到哨声,便明白了这是要就地休整的意思。仆人们下马的下马,该搭临时行宫的搭行宫,该生火的生火,总之忙得不可开交,只余贵人在车上休息。
在队伍中间的几辆马车中,唯有一辆墨黑色马车此时里边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瓷器掉在地上碎了一般。
坐在马上马夫连忙开口向后头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里头的绿衣丫鬟伸手撩开车帷,探出头来说道:“无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几罢了。”
本来就这样相安无事,谁知里头的主子倒是难得发了话,身后太琐碎听不清,只见刚才出来回了话的绿衣丫头倒是下了车,马夫瞧着倒是想被赶着下来的。
不过这些贵人的事儿又怎么轮得到他来操心。
马夫不再多思,专心守在马车前。因为这是南安王妃的女儿宁安郡主,要是身上出了什么闪失可是落得个人头掉地。
宁安郡主从小体弱,受不得惊吓,南安王妃一直藏着养在深闺里,故未有人见过花容。
而离这辆马车不远处的另一辆绿色的马车里边的南安王妃听到声音倒是不屑一笑,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团扇,不紧不慢的嗤了一声。
身旁的丫鬟连忙将手中的茶水递上,拉开了帘布透透气,又是连忙给南安王妃松松肩。
南安王妃年过四十 ,却依旧貌美异常。老王爷虽算不上专情,但二人也算得上情深缘长。只可惜王爷繁衍能力不行,后院里的莺歌燕舞硬是没生下来一个,独独只有宁安郡主一个子嗣。
南安王府不在京城之内,恰逢南安王近几日来了京城。皇帝也似乎想起了少年同游,围猎骑骏马,好不快活的日子,便想着一同前往。
但令旁人感到耐人寻味的是,不常出门的宁安郡主竟也是跟随着围猎的队伍一起……
南安王妃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扇上画着是石榴花开,落子一地。看着眼前小木几上还散发热气的茶水,还有一盘米糕,南安王妃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琢磨不透。
正巧赶上车队休整,停了下来。
“端着,送去后头给本王妃那娇贵的女儿尝尝这旅途上难得的米糕。”
候在一旁丫鬟有些吃惊,但还是探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端着米糕下了马车,待将帘布轻轻放下后,掌着一盏小灯,这才往宁安郡主的墨黑色马车走去。
听到马车外从南安王妃那儿跑过来的丫鬟在马车旁轻声叫道:“郡主,王妃送来了些许糕点,说是要让您亲自尝尝她亲手做的手艺。”
此时此刻,李青黛正在马车内抱着痰盂吐的昏天暗地,头昏脑胀。刚想暗自神伤,这十几天的路程她怎么熬得过啊,这才短短两天,她就快吐得人都虚脱了。
内心无语至极,这老妖婆又要搞什么鬼!刚赶走了绿衣丫鬟又要来上一个送糕点的。
李青黛本想装睡,假装不知,万一漏了馅可怎么办,对于这种需要费脑子的事,她可一向是无法应对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马车外头的丫鬟如此固执,竟直接赖着不走了。
唉,姑母说想了主意让自己跟着太子表哥一起去围猎场,可没跟她说的是要假扮他人啊!
发狂了发狂了,她要发狂了!
李青黛在一旁的卧榻上慌乱地找着自己刚才一把撤掉的面罩戴上。不情愿地压下心中的怒火,拿起一盏灯,这才抬手掀开帘布。
天色逐渐黑了起来,雾色朦胧,即使点着这盏小灯,丫鬟不一定看得清看得清自己的长相,但还是谨慎为妙。
“说吧!找本郡主有什么事?这些干巴巴的糕点……”李青黛说到一半顿了顿,倒是忽然想起自己是宁安郡主。嗯……温柔的闺女子。
“放在这就好了,多谢母亲关心,松桃上茅厕去了,本郡主来拿就好了。”李青黛满脸堆起假笑,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此等甜腻而矫揉做作的声音了,不经感到几分难受。
说起认不认出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宁安郡主,李青黛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挂着的荷包,还是有些感到奇怪和疑惑。
姑母说瓶子里装的这些药丸每隔三日吃一颗便可改变原本的声音和容貌,可来时那日她便已经吃了,现下却还是自己那幅模样。
难道……是药效还没上来?
看着面前南安王妃送来的糕点,李青黛皱了皱眉,想想自己出发前姑母千叮万嘱不要乱吃东西,还是忍住了肚子里蛔虫的诱惑。
掀开帘子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看了看还没搭起来临时的行宫,李青黛摘下面罩刚想着休憩一会儿,想着趁着休整的这一会睡个好觉。哪知,门外又有声音缓缓响起。
“请宁安郡主安,可否借一步说话?”
即便那声音听起来温润如玉,落在一般未出阁的贵女心上应该是会春心烂漫,但唯独可惜落在李青黛烦躁得快要崩溃的心上,那可真是错了。
不过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李青黛又戴上刚被扔到一旁的面罩,“温柔”地掀开帘布,假装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是说过本郡主需要休息,何人前来打扰?”
哪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上次在酒楼拿花生米扔了自己一头油的那位白衣男子,身后还有那个长着一张大人脸的小孩儿。
李青黛:“……”
不是美男,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室的围猎队伍中呢。
沈玉堂眼底含笑,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看出了李青黛眼里的疑惑,这才开口说道:“在下乃镇远王之子沈玉堂,宁安郡主小时定当见过本世子。”
李青黛刚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敢情跟原来的宁安郡主是旧人啊,那更是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