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老宣平侯因病赋闲家中,被太医勒令修身养性,又时时将他的情况报给瑾贵妃,老侯爷如今卸下身上的重担,看人的眼中少了精明算计,倒是多了几分慈和。
“外祖父这几日感觉如何?太医新研究的房子可有些效果?”秦颐一看着老宣平侯仍旧会灰白的脸问。
“劳殿下担忧,老臣这副身子自己也知晓,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他笑得坦然,丝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那外祖父一直担忧的侯府,就这般放下了吗?”
“殿下不久之后便是我路家人,自会保侯府安宁。”老宣平侯仍旧是那副轻松的语气。
秦颐一见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笑了笑,“外祖父就不在朝中难道不知最近大舅舅与王家、卓家的人走得极近?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我怕是也没有那个本事保住侯府。”
老宣平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总算是有些破裂,他知晓自己的长子成不了气候,而底下的孙辈除了路霁安这个不是路家真正血脉的人有几分样子,其余的也不算出挑。
他千方百计,不惜利用自己这副残躯逼得女儿应了自己的要求,可到头来那逆子还是看不清形势。
秦颐一见老宣平侯陷入了沉思,站起身淡淡道:“还请外祖父多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最挂心这侯府的,只有您自己,若是您倒了,那侯府的日后不知是何模样。”
一番话直击老宣平侯内心最在乎的点。
秦颐一留下这话便向外而去,她知道母妃与外祖父见存在些问题,但母妃的内心始终是挂念这个父亲的。
否则也不会之前那般不喜她和路霁安牵扯到一起,在得知外祖父重病后还是应了下来。
若是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让如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外祖父多珍视一下自己的身子,母妃的痛苦应当会少一些。
“殿下对侯府当真可以做到见死不救吗?”身后传来那道苍老的声音。
“自然不会。”秦颐一回答得干脆。
老宣平侯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松快的神色,便听秦颐一又道:“若是大舅舅再不识好歹,事发那日我只能保证路家其余人不死,至于外祖父您一手挣来的侯府荣耀,恕我无能为力。”
老宣平侯瘦削的脸彻底灰败下来。
“我不知您这般毫无求生意志是在对母妃忏悔还是如何,但我知道母妃很在意您。”
临走前,秦颐一不顾老宣平侯怔愣的模样,留下一句:“若您当真在乎侯府,还是好生提点提点大舅舅吧。”
直到视线中再无那道高挑的身影,老宣平侯才回过神,嘴角扯了扯。
这孩子的性子,当真跟女儿年轻时一模一样。
老宣平侯的脸上有几分惆怅,当初,若不是他被人陷害,女儿又怎会入宫为妃,困在皇宫那个囚笼中。
也是那一次,他深知在这吃人的朝堂上若是没有牢固的靠山,简直寸步难行。
所以,他工于心计,一次又一次的找上了在后宫如履薄冰的女儿,也是从那时起,他与女儿的关系越行越远。
他这一生最愧对的便是自己的女儿,临了,他只想用这条命去忏悔。
可偏偏,公主的那番话让他动摇,原来女儿仍旧在乎他吗?他一直以为,她该是狠他的。
***
秦颐一出了老宣平侯的院子后,没有理会宣平侯夫人的挽留,急匆匆去了大理寺找路霁安。
可偏偏此刻正是下值的时辰,秦颐一扑了个空。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回到宣平侯府。
才到府门口,便遇上了从另一边回来的路霁安。
在家门口见到秦颐一,路霁安显然很是意外。
翻身下马,脚步轻快的来到秦颐一面前问:“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外祖父,顺道有要事与你说。”
“好,回去说。”见秦颐一如此郑重其事,路霁安也并不耽搁,带着人便往里走。
想要去到路霁安的小院,需要转过花园,而侯府花园颇大,道路众多,树影重重。
秦颐一因着交代蕙兰一些事落后了路霁安几步,路霁安并未打扰她,而是上前几步贴心地给秦颐一留出空间。走到一处拐角时,秦颐一也恰巧与蕙兰说完事,不等她跟上路霁安,便听到一道嘲讽声传来。
“哟,这不是咱们侯府的大忙人、未来的驸马爷么,平日不都是不愿回府的,怎么今日回府这般早啊?莫不是听到公主来了,便巴巴赶来的吧?可惜啊,公主早便走了,有的人怕是献不成殷勤喽!”
虽只有一人在说,但却有不少人或笑出声,或低声闷笑,如此明目张胆,显然不是第一次。
秦颐一不动声色地站在拐角处听着,脸色越来越冷,吓得蕙兰悄悄将自己挪远了不少。
殿下这浑身冷气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是谁这般大的胆子,这不是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