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花纭还没从悲伤的心情里完全抽离,望着沈鹤亭手中檀色唇脂出神。
他很快地为花纭重新梳发,梳理好娘娘的仪表,他又跪下来看花纭的脸。
“眼睛还有些红,”沈鹤亭扶着花纭的膝盖,小声说,“好娘娘,都过去了。”
花纭点点头,一张口声音哑哑的:“叫他们都进来吧。”
沈鹤亭给她斟了杯碧螺春,瞧着她喝完又续了一杯,才将议事堂的门打开,请花从文杨逸等人进殿。
花从文瞪一眼梳洗过的花纭,又侧头用余光打量沈鹤亭,便品出点别的味道,特意看向窗外且深吸了一口气。
杨逸接着说:“臣等商议过后,觉得北四州与蓟南需设总兵、副总兵。但设北境总督,统辖北四州与蓟南两地军政。同时向两地分别派遣巡抚安抚地方、监察吏治。二者均直接向鄞都汇报,由此一来两者就可互为牵制,又可防止总兵官一家独大。至于其他细节,臣等已经写成奏本递至司礼监,等娘娘亲览。”
杨逸一口气把话说完,“总督”、“巡抚”两个词在花纭眼前蹦跳,一时都有点懵。
大瀚刚开朝时也曾有“巡抚”一职,均由皇帝直接派遣。不过到了弘治一代,皇帝疏于政事,只口不提选派巡抚至北疆的事,朝廷对北疆疏于监察,给了萧元英私自改制的机会。有了前车之鉴,花从文与杨逸等人慎而又慎,好不容易才得出这套新方案。
花纭愣了好久,说道:“可行。那么总兵官诸位可有人选?”
北疆与蓟南如今就是两块烂摊子。战争过后百废待兴,原来的守将不是战死就是被抓回鄞都待审。蓟南的情况稍好一些,朝丽与大瀚的关系还算和谐。而胡哈拿还隔着天鹭江窥视中原,谁知道他何时挥师南下?现在只有一个燕王带着五万兵马戍边,北疆形势不容乐观,派过去的官恐怕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花从文低头望着大瀚舆图,说:“臣以为如今边境战火暂熄,朝廷选任的将军当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尤其北疆战事紧张,当从旧军将中擢选。臣以为由燕王担任总兵官。一来,燕王携兵驰援北疆、收复竺州有功,二来,燕王从军以来一直与将士同吃同住颇得军心,由他领将军印、为北疆总兵,实是众望所归。”
“臣附议,”杨逸、蒲实等人亦说。
花纭点点头。李怀璟这次北上,确实战功斐然,而且他身为宗室亲王亦是陛下的生父,身份尊贵,乃眼下最合适的总兵人选。花纭当即便敲定,由燕王璟佩征虏将军印,充北疆总兵官。
李怀璟的位置并无争议,花纭关心的是他的副手谁来做:“副总兵首辅有何推荐?”
花从文又问:“臣以为副总兵也应当于现在的北疆诸将中擢选。鞑剌猖獗,北疆随时可能战事再起,副总兵要辅佐总兵行军布阵,若从其他地方调任,恐怕还没等熟悉北疆军情就撞上了战事,定是手忙脚乱。故而臣举荐,原靖州守将梁青山的副将、魏渊霖。”
花纭扭头看向沈鹤亭:“掌印曾赴靖州作督军,觉得魏渊霖如何?”
沈鹤亭向诸位大臣躬身行礼,信口答:“魏渊霖性格鲁莽,冲锋杀敌又缺三分勇气,排兵布阵更是毫无天赋。故而奴才觉得魏做不好将军。”
花从文无奈道:“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往北疆调人了。”
“谁说没有?”说话的正是吏部尚书闫岩,他意味深长地乜视花从文一眼,对花纭说,“娘娘,臣推荐弘治五年的武状元,盛誉。”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纷纷看向闫岩。
这么多双眼睛瞪着闫岩,他并不觉得不自在。花纭怔然看向他,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端详这位“吏部尚书”。
闫岩身材瘦削,一双小眼透着精明。年逾六十而不生一根白发,他上朝时常常是沉默的。内阁每次会议都站在离皇位最远的位置,在宦党与花党争得最激烈的景熙年间也没有成为谁的党羽,一直被夹在两党之间,不偏不倚。花纭对他印象并不深刻,除了在他滴水不漏的上奏之后写个“准”字,花纭都没有在书房单独见过闫岩。
沈鹤亭也很诧异闫岩会推荐盛誉,他与闫岩并无私交,这老头也从来没跟司礼监、锦衣卫有过交际。怎么会在这时候向太后推荐一个宦党?
花从文反问闫岩:“你怕不是忘了盛誉原是萧元英的部下,你举荐他回到北疆做将军,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