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璟心说幸好来之前在驿站沐浴更衣过,要真是以他平时邋里邋遢的模样来百花楼,都不到明天鄞都就传开堂堂燕王殿下变成了叫花子。
来了鄞都人就没了斗志,李怀璟便同沈鹤亭一样,没骨头似的往软塌里一歪,道:“搁营里每天见的都又臭又脏的男人,本王禁欲得都快变和尚了。这种繁华场景,也就在梦里见过。”
沈鹤亭说:“都说燕王治军纪律严明,北疆大营一个军妓都没有。兵将如果被抓到召妓、抢占民女者斩立决。原以为只是治下严格,没想到殿下也以身作则,令人佩服啊。”
“哼哼,你当这种灭绝人欲的命令是我下的?”李怀璟眼前浮现出一张冷漠的脸来,“还不是因为那个盛成蹊!”
沈鹤亭还不信:“成蹊?他以前在锦衣卫可从来没管过这些。”
“锦衣卫跟北疆大营能比么?”李怀璟想起盛誉那个闷葫芦就皮肉一紧,“本来本王只是说兵将不准带无关之人进营更不准招妓,可没说不准外出,那都是血气方刚的儿郎,真管那么严不都憋死了?结果成蹊说,不可,会把花柳病带进营来。我还想跟他争一争,结果人转头就把令传下去了,营里营外都不行。
“一开始兵将们都没当回事,我也没有,心说在营里低调低调出了营谁还管得着?你武安伯日理万机的难不成还能盯到各州城里?谁知他真行啊,每个月都带着手下去各州的青楼妓馆,说是奉殿下之令,挨屋子查有没有我们的兵,一旦发现就地格杀。我是威名远扬了,也是彻彻底底地出家了。
“有一次我实在要憋死了,想偷偷溜出去。刚换好便服成蹊进来了,问我去哪。我说有急事要去趟端州。人家就问我什么事,不愧是当过锦衣卫的,三言两语就问出来我要干嘛去。当即就让人锁了我的门!说什么温饱才思淫||欲,我这就是日子过太好了,直接饿了我两天!”
李怀璟对盛誉那是一肚子委屈,抱着沈鹤亭不吐不快。
“成蹊这也是为了北疆,治军不严必然要吃败仗。殿下不也因为他落了个治下严明、以身作则的美名?”沈鹤亭和声安慰李怀璟,“不然北疆哪能这么快就起死回生?”
李怀璟点点头:“话又说回来,成蹊手段虽狠但从不出风头。定的规矩都让我过一眼,布置下去说这都是殿下的意思。平日不是练兵就是闷在他自己房中看兵书,从不跟各州的官员私下来往。他不是封了伯爵吗?自然有好多人来给他献殷勤,成蹊直接闭门见客全给打发回去,跟他共事又省心又安心。”
“那不就行?忍忍便忍忍。”忽然“咕噜”两声,沈鹤亭道,“殿下饿了?”
李怀璟说:“那可不,饿了两顿就等来你这大吃一顿呢。”
沈鹤亭哼笑,扯了扯身后的铃铛,不一会就有小厮敲门,问他们有何吩咐。
李怀璟刚要张嘴,沈鹤亭给他个手势拦了下来,对小厮说:“传膳,记得要新杀的牛肉。再告诉向妈妈,今日咱家有贵客,让手下人都仔细些。”
看他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来百花楼,李怀璟啧啧两声道:“不是吧沈老板,就一顿早饭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沈鹤亭笑道:“知道殿下来一次不容易,可不得伺候好了?”
李怀璟卷起袖管,就准备上菜开吃了:“得!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看看沈老板都准备了什么山珍海味。”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三声响,便有端着鎏金托盘的小厮鱼贯而入,他们有条不紊地将早膳排布在桌上,给沈李二人面前各放了一副碗筷。
李怀璟眼都看直了,百花楼早膳就赛过御膳房的水平!清炖乌鸡、莼菜牛肉羹、蟹粉小笼包、酥皮蛤蜊汤,还有半扇牛肋排,血红的肉一跳一跳的。
香喷喷地摆他面前,给这位十五岁就抱孩子浪迹天涯、二十岁还穷得叮当响、最近几年不打仗就是练兵、其实还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十一殿下瞧得直咽口水。
“本王动筷儿啦,”李怀璟徒手抓了两只小笼包,囫囵个地往嘴里填。可着解饱的粮食跟肉一顿吃,给胃里打了扎实底儿,才缓下咀嚼速,细嚼慢咽品鉴汤与菜的味道。
沈鹤亭的银筷夹着嫩红色的牛肉,在生鸡蛋里混了一圈,便送入口中,他觉得这样的牛肉又滑又嫩,可在李怀璟眼里就成了茹毛饮血的怪物。
“诶诶诶……生肉那能吃吗!”李怀璟指着他骂道,“吐出来!”
沈鹤亭腮帮子顿时停了下来,凤眼瞪得很圆打量着李怀璟,气氛凝滞了小半晌。
沈鹤亭慢慢将肉咽干净,后拿帕子擦拭嘴角,十一殿下眉头紧锁脸色铁青,沈鹤亭暗道不好,瞬间焦躁的情绪上头,一筷子捞起所有肉片,一股脑扔火炉上炙烤。
他稍微扒拉两下又捞起来,仅有边缘泛白的牛肉再沾点盐巴,张口将肉全部吞了下去。
李怀璟看他这茹毛饮血的野人吃法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极为痛苦地啧啧两声,便别过头不想看。
“殿下不尝尝?”沈鹤亭夹了好多肉举到李怀璟面前,“这是朝丽的吃法,家乡味啊,殿下肯定喜欢。”
“拿开,”李怀璟抗拒地往后仰,急道,“我不吃!”
沈鹤亭“嘁”地一声,不大愉快地吃他的生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