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陡然反问:“可这玉佩都由花家女贴身佩戴,犹如里衣一般不可示人——送给你当定情信物就罢了,为何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拿出来?你爱之深情之切,难道不知死者为大,连份体面都不肯给她?!”
只听远处有人窃窃私语,指着乔明远的脊梁道:“还什么‘大先生’,这这这——有辱斯文呐!”
“嘴硬如斯……”乔明远被她气得胸口震颤,牙根都快咬碎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你的玉佩,你抢了镜儿的后位!”
花纭心道真不知这乔明远在可惜什么,花镜若当了太后,他就是皇家之耻。难不成还惦记着进宫做男宠?估计李氏早就派人将他埋了。
“哀家不是梁纭,哀家姓花,是花家的女儿,前任首辅花从文乃哀家生父!与别的名字无关。你若不信,花臻就在殿外,哀家是不是花家女,一问便知。”花纭冲乔明远莞尔一笑,“宣花臻!”
短短几步,花臻的汗已经浸透了里衣。看见乔明远的脸时,他差点被地毯的金丝绊倒。
乔明远嫌他走得慢,直接冲上前将花臻推到了大殿中央,指着花纭的鼻子逼问花臻:“至勤!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她到底是不是梁纭!”
千百道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恐惧到了极点,花纭早就平静得像一碗水。
“娘娘……”花臻眼神躲闪——他不能说,若承认眼前的太后不是嫡女,那花纭的太后之位必然不保,不仅她会没了命,连同花家一百多口族人都得被斩首。
可花臻不会撒谎,花纭不是花镜,这就是事实。
他愤懑不平地盯着乔明远,不明白他为何现在跳出来。花纭入宫之后,花从文为掩藏真相,杀了所有知晓替嫁之事的外姓人,特地买赏金刺客杀乔明远,当时刺客把乔明远的人头带给他们看过,花臻以为替嫁的事就此告一段落,怎么今日乔明远忽然上了金銮殿?!
他怎么活下来的,谁把他带回了鄞都!
“狂徒,禽兽!”花臻暴跳如雷,指着乔明远的鼻子大骂,“你胆敢污蔑太后!我花家从未做过欺君罔上之事,你个不知从哪来的孤魂野鬼,胡言乱语一通,就想把脏水往花氏身上泼,好大的胆子!”
乔明远哪想到花臻上来就给他一顿骂,气的脸都青了:“花至勤!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回答我,她到底是不是梁纭?!”
花臻就跟没听见乔明远说话似的,破口大骂:“你何不找面镜子看清楚自己是何货色?没法攀上枝头当凤凰,你就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诋毁娘娘,诋毁花家!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穿着衣服也与禽兽无异!”
花臻骂得唾沫横飞,脸都涨红了。花纭别过头,暗自咬着嘴唇忍笑。还从未见过花臻如此失态,逼得乔明远不断自证清白。
同时杨逸与闫岩也看出花臻的心思。他迟迟不说眼前的太后是不是花镜,那就说明太后真的不是花镜,花臻无法做出决定花氏生死的抉择。他们都看出来了,想必此刻其他官员定然也猜得到太后不是花镜了。
“竖子!你当在朝官宦都是傻子吗!”章光霁大喝一声,挑出文臣之列痛斥,“花臻!乔先生所问,为何不答?!还有那妖女,一直在狡辩!你当大家都瞎了,看不出你与梁祉一模一样?!花家人乃一丘之貉!无一句话可信!”
章光霁一语既出,质疑花纭的声音越来越大,花纭脸上强装着平静的表情,额头上有细细的青筋颤动。眼看整个花氏都要被骂做“欺君罪臣”,花臻朝花纭微微摇头,告诉她自己快抵不住愤怒的朝臣了,必须要请花从文进宫。
他相信爹一定有办法证明花纭入宫合乎礼法,花氏不能犯下欺君之罪,否则定将万劫不复。
乔明远见花臻、花纭似乎在盘算什么,赶紧又补一刀:“梁祉一个靖州参将,何时与鄞都世族有过交集?一个连亲爹都不知是谁的私生女,又何时成为了花家嫡女?让证人上殿!”
禁军统领冉楼不等太后下令,就带着乔明远的三位证人登上金銮殿。
“这三位,从左到右分别是罪臣梁祉亲卫范岭、罪臣萧元英管家杨娄、罪女梁纭奶娘鲁王氏。”乔明远问,“抬头!看清楚了,这女子是不是梁祉之女、梁纭!”
第一个认出她的是鲁王氏,女人激动地说:“纭儿!果真是你!”
鲁王氏一手把花纭带大,即便十多年没见,也记得她的模样。花纭下意识地别了头——她心虚,全被乔明远与满堂官员看在眼里。
乔明远的证人,切切实实都是北疆旧人。花纭没想到当初对梁家忠心耿耿的范岭、看着她长大的杨管家、喂养她的奶娘有朝一日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
花纭的声音有些虚:“哀家不认得你。”
“这是梁小姐,没错的。这孩子刚出了满月就让梁将军送到了王府,自幼在王爷膝下长大,老奴不会看错,”杨娄望着花纭,失望道,“几年不见,您当上了太后,怎么就认得我们了?难不成因为萧家的事,您以为跟北疆跟萧家有关系耻辱才不肯认人?小姐,王爷将您视若己出,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