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红纸上游走,漂亮的字如潺潺溪流排开。
花从文告诉沈鹤亭他与梁祉的生辰八字,沈鹤亭再用漂亮的鹤体字写下通婚书与答婚书。花从文仿照先父字迹签名并盖了印,而沈鹤亭模仿梁青山的字迹签名之后,用细笔画了一副“印”。
到这算是礼成了,而沈鹤亭又取了一张红纸,再次落笔。花从文不解他为何还要写婚书,往他纸上一看,登时惊讶不已:“伯卿为媒,凤汀为证,花梁结为夫妻……你好大的胆子。”
——凤汀,是弘治帝的字!
沈鹤亭不说话,写完之后从袖中取出两块印章。一块是萧元英的,另一块则是弘治帝的私玺。
花从文讶异地看他在婚书上落印。铜币大小的印章小巧可爱,还是弘治帝在潜邸时永宁帝亲自为他雕刻。与太子印不同,上面刻的名字是“李凤汀”,落在帛书上也无法代表东宫。
但这是一个凭证,说明花从文与梁祉是皇族见证的结发夫妻,他们的婚约确实存在并且合乎礼法,那么他们的女儿花纭不是私生女。
花从文捡起弘治帝私玺反复端详,的的确确是真品:“你从哪弄得这块印?”
“偷的,”沈鹤亭诚实地说,“弘治死之后,我一直在找他的遗诏。结果遗诏没找见,倒是搜罗出不少小玩意。喏,有这块私玺,还有不少丹药。”
沈鹤亭提到弘治遗诏,花从文眉宇间拢起一团疑云:“还有遗诏?他确实与我说过重新立储一事。但直到你动手,他都没告诉我传位给谁。我曾以为是你动作快,赶在他写遗诏前下了手。”
沈鹤亭摇了摇头:“弘治一个兵不血刃就将萧家毁得体无完肤的皇帝,你信他会在没有一个合适人选的前提下,废了李怀玦?他必然留下了传位遗诏。”
“既然如此,那为何拿着遗诏的人迟迟不肯……连景熙都死了三年,眼看太后势力越来越大,”花从文轻声道,“依然按兵不动?不对,难道是他?”
“不可能是李怀玉,”沈鹤亭不屑地说,“若遗诏在他手里,早动手了。”
花从文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开始担心。一旦真正的“正统”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沈鹤亭、太后、陛下……所有扶持景熙、隆德为帝的都得人头落地。
“现在不是担心那个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坎越过去。”沈鹤亭写完婚书,血已经将他手腕上的布料完全浸湿。汗淌下额头,他暂时舒了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传出遗诏的风声,我就能杀了那所谓的‘正统’。”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有你这句话就行,”花从文拿着婚书,看着上边漂亮的鹤体字,道,“伯卿为我们说媒,弘治爷证婚,那么说太后是萧元英私生女的传言便不攻自破。”
沈鹤亭嘱托道:“世叔拿着婚书进宫,就说因为永年三十年战事吃紧,您与梁将军的婚礼迟迟未办。一拖再拖,直到你调离北疆也未办成。离疆之后,梁将军产下一女,同年又逢国丧。原定三年后成礼,然梁将军难忍长久分别,与您和离。花夫人是和离后续弦,而非世叔发妻。世叔,您看是否可行?”
“可行,”花从文捏着婚书,眼眶发酸,“这就是事实。”
沈鹤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看花从文的眼神,没想到他对梁祉还有一分真情。
“小纭她……确是世叔的骨血,”这话由沈鹤亭说出来,如何都显得苍白,“我爹……没有。”
“你无需担心,我从未怀疑过,”花从文将婚书揣进怀里,笃定地说,“纭儿就是我的孩子,虽然皮囊与我不相似,但她的性格与我当年如出一辙。多谢了,萧旻。”
—
花从文一路快马来到神武门,很远就看见李怀璟与宫禁推搡。
李怀璟连朝服都没换,冲禁军副统领桂乐成咆哮道:“本王又要紧事求见太后,让本王进去!”
“燕王不是告假了吗?”花从文在不远处勒马,朝李怀璟扬了扬下巴,问身侧的花合谊,“现在来找太后,也是来救火的?”
花合谊眯起眼睛打量李怀璟,点点头:“连朝服都没穿,大抵是突然进宫。要紧事……现在哪还有比太后退位更要紧的事?主子,需要属下过去看看吗?”
花从文微微抬手,示意花合谊别动:“不必,听他怎么说。”
“耽误了本王的事,你们都得倒霉,”李怀璟的胸口大幅起伏,指着桂乐成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本王!”
“殿下,早朝还未结束,您进不了宫。”桂乐成的右手搭在腰侧刀柄上,“您昨日告假不上朝,今日就有‘要事’通报。这不合规矩,您还是回府好生将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