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读过百家之言,但“古人云”不过在她脑中蜻蜓点水地一掠过——书合上就忘了。她没能成为书中说的“君子”,更没成为忠贞烈女。
她随遇而安、随心所欲,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哥别样的感情,也不压抑对他人的欣赏。她憎恨堕落的母亲,宁可亲手提刀结束她的生命。她讨厌道貌岸然的父亲,却为得到他的庇护,对整个花氏妥协。
她没有四旻哥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爱人赴汤蹈火的勇气,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自己。
她最想要的是自己能体体面面地活着,其次把太后的戏唱完。
她扪心自问:称职吗?
过去她答应过沈鹤亭,等她手刃害了梁祉、萧家平反,就跟哥一块儿离开鄞都。
娘教过她的,不能食言。
她冷静下来,垂眸望着自己的小指头。摘下翡翠戒指,望着指节中间的淡红色印痕若有所思。
如果她离开鄞都,豪华奢靡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她不想再过之前那种连午饭是吃米饭还是馒头都没法自己决定的日子。
如果她不再是花太后,她还能成为谁?她能干什么?她什么都不会。
她得保住头上的凤冠。
是的,任何人在她心里都不能比自己更重要。
“哀家只在乎眼下,”花纭转眸望着李顽,“没有后位,哀家谁也不是。春秋刹的刺客根本杀不了李怀玉,李顽,摆在哀家面前的路一直只有一条。”
李顽咬了咬后槽牙,她的谎言被太后识破。
“他害了哀家母亲,现在又要夺走哀家的一切,不可能,他没有机会,”花纭扶起李顽,“我心已决。”
她的眼睛像无瑕的翡翠般明亮,李顽能从中感受到无限的力量。
“听娘娘这么说,臣女心里的石头就算落了地。”李顽对她说,“您若说为了天下百姓才走这一步,臣女也就信七分。但您说对付楚王乃是为了自己,臣女就信您真的能跟他斗到底。”
——人比畜生更自私。花太后为她自己的富贵荣华,在李顽眼里,这就是最坚固的信念。
但刚才那话说的叫太后不舒服。虽说的实话,但落进花纭耳朵里,就像是李顽在嘲讽她见识短。她有些不快,遂将头扭了过去。
李顽敛眸,肃声道:“娘娘要对付楚王,须得除掉世子。没有朝臣愿意追随一个没有儿子的亲王,而且咱得让楚王再也生不出儿子。”
刚才李顽铺垫那么多,花纭就猜到她要动李见晖,没怎么想就摇头,道:“下不去手,终究是个孩子。”
李顽直言不讳:“乔家灭族之时,多少孩童人头落地。娘娘的慈悲心肠就跟星星似的,若隐若现。”
花纭有点坐不住了:“李顽,你……这怎么能是哀家慈悲心泛滥呢?乔明远他们犯的都是死罪,依律诛族。但李怀玉不同,哀家没有实证,他仍是无罪。哀家设计害他孩子,良心难安。”
李顽不予苟同。
“能不能留那孩子的命。”花纭小声说道。
李顽深吸一口气,眸中略过一丝失望:“娘娘,您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沈鹤亭’吗?既然要下手,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李见晖还不到三岁,”花纭拉住李顽的手,“他什么都不懂。”
“也罢,”李顽暗中腹诽她伪善。
“你有何打算?”花纭小声嘀咕,李顽失望的神情跟刀子似的,她都不敢往前撞。其实她也不是菩萨心肠,花纭就是觉得自己手上沾了太多血,她怕午夜时分死在她手里的亡魂来找她索命。
李顽说:“楚王妃蒲雅楠乃臣女闺中密友,她曾对臣女说过,王娉婷表面是楚王侧妃,实则为楚王的谋士。当初臣女火烧国子监,便是王娉婷献计,让楚王将所有太医接到王府陪产。使臣女即便逃离火场,也没大夫为臣女医治,为的就是给四爷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