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顽踩着窗台,双手抓住房檐,翻身跃上了屋顶。
刚才她听见一段隐隐约约、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从远处来,在王府的房顶上转了两三圈,又往南边去了。
楚王府静悄悄的,晴朗的夜里,竟连点风丝儿都没有。李顽越往南走越觉得诡异,直到她离开楚王府,钻进一片竹林中,她闻见了一股腐烂的酸味。与此同时,她又听见那细碎的脚步声环绕在她身边,李顽警惕地微弓后背,像个伺机扑食的猫。
“嘘……”
一阵风略过李顽的额前,她的右手迅速绕到身后,拔出腰上软剑。
有个阴柔得像鬼魂的声音从她耳边擦过:“好漂亮的剑。”
李顽霎时吓出一身冷汗,她朝身侧挥剑,只有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扑了个空。
那声音又来到了她的另一侧,阴阳怪气地夸赞:“你出剑很快,也有点功夫。”
“你是谁?”李顽环顾四周,却没看见个人影,她慌了,心说难不成是见鬼了。
忽然左边闪过一瞬冷风,李顽下意识地往右边躲,转头一看,一根箭直直地扎在了她身后不到半步的位置。银白色的箭头折射着月光,寒气滚向李顽,逼得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哎呦,你竟然躲过去了。”
李顽攥紧了软剑,抬眸盯着那人。见他一袭飘飘白衣,眼前系着白色绸带,李顽顿觉不妙——是重烨。李顽感觉不妙:子时末,重烨正好经过楚王府、偶然听见她与雅楠说话,怎么可能?
重烨应该就是楚王李怀玉的人,他替那人守在王府。而她能顺利进入王妃的房间——这是重烨的圈套,他故意放自己入府,就为了看她能做出什么。
真蠢啊,李顽不由得骂自己。
现在她要想挽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杀了重烨。李顽欲哭无泪,自己一个在春秋刹中排不上名的刺客,怎么能杀得过仅次于萧旻的重烨?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这一回,就算是跟重烨同归于尽,她也得赢了重烨。
他雅楠说的那些话一旦让李怀玉知道,别说雅楠自己,连同太后、四爷都得摊上大麻烦。为了他们,李顽必须得赢。
她盯着重烨身侧的箭筒,不多不少,正好五支。
五支箭内,重烨必取她性命。但反过来说,只要她挨过这五支箭,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
重烨左手端着弓,右手从箭筒里又拎出一支箭,准备架在弦上。
李顽死死盯着他的箭,双手握住软剑剑柄,小臂控制不住地颤抖。一滴汗划过脸颊,擦过剑背、点在泥土中。雨后,林间泥土又黏又软,踩上去就像踩在云端,她心里七上八下,感觉下一脚就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嗖——”
在那支箭刺进眉心之前,李顽挥剑劈断了它。重烨的箭如破风之锤,劈断它的瞬间李顽肘部钝痛,接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一棵竹,她急促地喘||息。汗流进眼里,疼得像是在伤口撒盐。李顽揉揉眼,等重烨下一步动作。
“你躲过我两支箭了,”重烨又拿起了第三支箭,朝李顽踱步,笑得像是在逗猫,“看来春秋刹真不是浪得虚名。”
李顽蹙起眉头,盯着重烨眼前的白绸,暗中腹诽他是不是看得见,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曾经是春秋刹的人。重烨步步逼近,她盯着蓄势待发的箭,连连往身后挪。
“你不是还想要杀我灭口么,现在居然要躲,就不怕你主子问罪?”重烨拉开弓,对准了李顽的心脏。
“哗啦——”
李顽抓住竹枝往上跃,那支箭擦过她鞋底,刺穿了另一只竹。李顽重重地喘粗气,死死抓着竹枝不肯撒手。
重烨侧耳一听,不禁自嘲道:“三支箭全没中,怪不得现在没人请我出山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春秋刹叫得上名字的刺客我也认识几个,可他们都是男人。”
见重烨的箭筒里只剩下两支箭,李顽稍微送了口气,松开竹枝跳下来,整理好覆面才说:“你不用打听了,我不是赏金刺客,无名。”
“原来如此,”重烨笑得很诡异,“是听说春秋刹有一批不挂牌的刺客,平时都埋伏在某些人身边,给萧老四又当眼线又当刀。他可真有手段,光靠丁处打听还不够,甲处还弄一帮人当暗桩。怪不得人人都想作春秋刹刹师,这才是真的手眼通天,连皇帝陛下的命都能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