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结束后,花纭回到宫中。
花纭掀开轿子的侧帘,看着黑洞洞的宫墙,心上的郁闷又多了几分。
“停,”花纭掀开珠帘下轿。
李顽趋步上前:“娘娘,怎么了?”
“别管我,”花纭厌恶地撇了她一眼。
李顽不放心:“太晚了,天都黑了,臣女跟着娘娘,万一有什么情况,好有个准备。”
花纭冷笑:“准备什么?等着哀家死了,好告诉你家主子,过来继位?”
李顽猛地跪下:“娘娘恕罪……”
花纭不满地说:“你跟着外人一块将哀家往绝路上逼,亏得哀家将你当做自己人。”
李顽:“臣女是娘娘的人,不敢跟别人有关系!”
“哀家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花纭转身要回宫,她还不想跟李顽闹得面红耳赤,又想到今日在道场上那般窘迫,她又压不住火,回头瞪了其他侍从一眼,他们立马退到远处。
花纭居高临下地盯着李顽,哑着嗓子:“不是说两个孩子肯定没事吗?现在好了,死得透透的!不管真凶是谁,如今,杀害楚王一双儿女的,是哀家!该下地狱的,是哀家!等着瞧吧,不到明日,前朝那帮大臣就要涌进宫中,责问、逼哀家偿命!你满意了,嗯?李小姐?我真蠢啊……两个孩子的命,好大一盆脏水!”
灯火从下映亮李顽的脸,显得她双眸更加深不见底:“既然娘娘决定要楚王府绝后,那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花纭:“少给人扣帽子,哀家什么时候说过让他绝后?”
李顽沉静地说:“您说要让他没有退路。退路,不就是世子吗?”
花纭指着李顽:“世上有千百种让某个人消失的办法,你偏偏选了代价最高的一种。”
李顽却逆着她的心思:“您为何还幻想用傀儡将孩子换掉?只要他们活着,就是祸患!将来他们寻仇怎么办?寻仇事小,敢来,杀了就是!万一他们为奸人蛊惑,造反——又该怎么办?既然决定做,那就该做绝!”
花纭:“做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杀的人。我登上太后之位不过四年,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李顽啊,我们——不,是我,走上绝路了。”
李顽为自己争辩:“娘娘!臣女还能想想办法……”
花纭抬起头,声音很冷:“花家倒了,掌印也倒了,我没有依靠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好一阵沉默后,花纭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该冲你发脾气,”花纭抽抽鼻子,“起来吧,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她转身,独自回宫。
皇宫空荡荡的,风荡过宫道,留下浅浅的低吟。花纭仔细闻闻,一股清新的味道涌进鼻腔,她使劲喘两口大气,驻足望着两侧的高墙。
黑暗将她吞没。
她回到自己宫中,刚迈过门槛,疲惫感就将她吞没。
花纭瘫倒在地,头上的凤冠往下坠,扯得她很疼。她烦躁地拔掉簪子,摘下冠扔到一边。她抓散发际,可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扯掉衣带,脱掉厚重的衣服,解开所有束缚,她才放松地随便一躺。
她微眯着眼,眼珠酸涩得泪水直流。
这辈子就这样过吧,她悲观地想。
不需要多软的床,不需要多暖和的衣裳,她只想普普通通地活着。
不用打打杀杀,不用提防别人,不用害怕别人窥探到她的秘密。
——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花纭越想越后怕,她想不明白,当那具尸体张口说话的时候,怎么就没力气砍烂它。
“秘密?”花纭轻笑,“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花纭清醒过来,站在她身边的人冲她眨巴眨巴眼。
花纭张开双臂,哽咽地:“哥。”
“地上硬不硬?”沈鹤亭席地而坐,掌心抚着她的额角,柔声道,“要不到塌上休息?”
“累,动不了。”她晃了晃手,恳切地说,“四哥……”
沈鹤亭垂眸笑了笑,躺在她身边。花纭钻进他怀里,伏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嘈杂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花纭摸到他贫瘠的后背,努力呼吸他身上的味道,非常歉疚地说:“你的肩膀……只剩下骨头了。”
“最近没什么胃口。”沈鹤亭将她抱得更紧些,揉揉她的后脑,像安慰失落的孩子,“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