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顿时有不祥的预感。她提上剑,一个劲地往外跑。
既然是李怀玉假扮成“李怀琪”,那么其实从沈鹤亭被抓进枫林寺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鄞都!
他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接连溃败,自己身边一定有他的人。
花纭一路向宫外跑,脚跑出了血也浑然不顾。
她复盘在沈鹤亭离开以后发生的事,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主动靠近她的李怀璟、李顽,还有接替沈鹤亭的孔环,其实身上都疑点重重。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忠心耿耿”?难道说,自己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是别人给不了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给。
还不是有利可图?她一个傀儡太后,又没有直接听命于她的军队,轻易就能被退下后位。
花纭拖着剑划过地上的青砖,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的声音。秋雨将她淋湿,她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忽然一声马匹的嘶鸣穿透天际,一道黑影拦在她面前。
“娘娘!”李怀璟趋步冲到她面前,刚要伸手扶住她,不料一道寒光闪过,她的剑架在自己脖颈上,李怀璟马上举起手,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花纭胸口快速起伏,雨珠顺着散落的头发往下滑,流进她的眼睛:“我不是跟你保证过吗?只要你帮我杀了李怀玉,我自然会退位!陛下又不是你亲生儿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都当看不见!你还想要怎样?非得要我的命才好吗?!”
“您又听了谁的胡话?您这是怎么了?”李怀璟跪下,他仰起脖子望着花纭,举起右手发誓,“臣对天发誓,臣从来没想过要您的命,若有半句虚言,臣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无后而终!”
听了这样的毒誓,花纭的心也没动摇半分,反倒继续逼问:“你实话告诉我,李怀玉的一双儿女,是不是你杀的?将我的傀儡替换掉,把两个孩子从楼上推下去的,是不是你?!”
李怀璟默不作声。
“说话!”花纭又用力,剑刃浅浅地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
李怀璟凝望花纭惨白的脸。此时此刻,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尽管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其实害怕得肩膀一直在抖,眼睛红彤彤的,布满了血丝。垂眸看到她泡在水洼里的脚,心里又酸又疼。
他想说些别的搪塞过去,又怕这双眼里流露出失望。
“是臣做的,”李怀璟没为自己找任何借口,“臣不想给他留任何后路。于是借娘娘的手,杀了世子和郡主。”
话音刚落,李怀璟愣住了。他疑惑地望着花纭,好一会才敢低头。
太后手中的剑刺入的李怀璟的右肋,李怀璟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愕与后悔。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李怀璟胸前的衣衫,顺着剑身潺潺滴落,与秋雨融为一体。花纭望着汩汩淌出的血,吓得手腕向后弯,剑掉在地上。
花纭望着那伤口,吓得脸色白得发青,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发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怀璟摸摸伤口,刚刚太后没用力,伤口不深,要不了命。他咬牙忍着疼,蹲下来拾起太后的剑。他挪到花纭身边,将她握着剑柄,而自己却抓住她的手,再次把剑架在自己脖颈上。
“臣对不起娘娘,”李怀璟的眼泪混杂着雨水往下流,“您杀了臣吧。”
咒骂的话语堵在花纭喉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气得真想杀了他,刚刚,本来是对着他的心脏去的,可最后却变了主意。李怀璟的承认让她所有的怒火无处可泄,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好一盆脏水,”花纭气得声音都变了样,“你跟李顽合起伙来,把我往死路上逼?李怀璟,你好狠啊……”
李怀璟把脸颊搭在剑上,恳切地说:“娘娘杀了臣,臣就当赔罪了。”
李怀璟的手越来越用力,势必要带着花纭抹了自己的脖子。花纭吓得两股战战,连忙说:“不要,不要……松手啊!疯子!”
“不要臣的命,您没法原谅臣,对吗?”李怀璟哭着说,“臣鬼迷心窍,幻想着您把一切处理好。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您被人怀疑,臣愧疚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花纭使劲挣扎:“松手啊!”
谁料李怀璟手劲越来越大,花纭踹了他一脚他才肯松手,她一手将剑甩出去。李怀璟湿透的样子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红色的血把他青色的长袍染黑,花纭怕得连连后退,结果却磕到一块翘起的石板,跌倒在地。
“你疯了啊!”花纭愤怒地大喊,“不要命了!你要死,你就自己去死,非拽着我的手干什么!要我一辈子都被今天的事折磨吗!”
有头发挡着,花纭看不见李怀璟唇角上翘的弧度。
李怀璟问:“娘娘怎么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