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目送他离开,确认岑静离开仁寿宫后,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脑子就像在放炮似的噼里啪啦的。
她很惭愧,其实她并没有做好迎接这个孩子的准备。
她年纪也不大,前朝还有事要忙,沈鹤亭又生死未卜……她没太多精力照顾这个孩子。
岑静对她失望,因为她既想留住它,又不好好对待自己。
花纭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吃饭多睡觉,把身体养好。
她闭上眼,身体放松,排除一切杂念……一个时辰后,还是没睡着。
她干脆不费劲了,瞪着大眼看着身边的空位。
这位置是四哥的,她触碰空荡荡的枕席,冰冰凉凉的,早就没了他的体温。
花纭眼里的光暗了,她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日子好不好过,是否躲开了追杀,躲开了无处不在的眼睛。
想到这,花纭就开始后悔。她不该同意沈鹤亭这么做的,她就该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花纭蜷缩起来,双手交叉抱住自己,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微风轻吻珠帘,“叮叮当当” 的声音接连响起,好像几串银铃在摇曳,清脆的声响随着风,抚摸她的耳畔……
“你信我,对不对?”
花纭“看见”了沈鹤亭,但她却没法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楚些。
花纭抓住他的手腕:“要活一起活,要上断头台就一起上。如果你还是想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去扛,那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沈鹤亭粲然一笑,修长的手指划过花纭的脸颊,悄悄带走了她腮边的泪,温柔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花纭威胁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你不会的,你不舍得恨我。”沈鹤亭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拇指绕着她肩头打转,“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来帮你了。没有我,你会很难做。”
“我会想办法应对前朝那些老头,你别干傻事。”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娘娘,我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否则我们过去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沈鹤亭再次将她抱住,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冒出点头的胡茬有点扎人。
“我们不能出局,我们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我们得争到底。”
花纭问:“你跟我交个底,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鹤亭好像也做起了梦,说起了梦话:“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我还是萧四公子,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我们也许该成亲了。
“我穿着大红色的喜袍,骑着沉影,侄儿为我牵马,哥哥们替我敲开梁府的门,我把你送上缀满点翠的大花轿,再风风光光地回竺州。
“可是,对啊,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你就不会看上我了。我年长你六岁,你可能会遇见你更喜欢的人。如果那样的话,我又不可能逼你,我肯定会放手,但是我该怎么放下呢?我们相处那么多年,我没多余的心思跟别的女子相处了。”
“没发生的事,你不要想。”花纭慌慌张张地想将他抱得更紧些,却没什么力气。
“终有一天,我会彻底舍弃‘沈鹤亭’这个名字,”他为她拭泪,“以我本来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到鄞都。”
“什么意思?”花纭推开沈鹤亭,使劲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可那里就是一团模糊。
“我知道李怀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们终究会赢的,别为我担心,如果我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也别为我伤心,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花纭:“四哥……”
他说:“你还记得吗?我真正的名字。”
花纭使劲点头:“你叫萧旻,字鹤亭……”
沈鹤亭摸摸她的头,欣慰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什么,请喊一喊我的名字。”
突然间,花纭眼前变得一团血肉模糊。沈鹤亭的眼里流出血泪,眼神失去光彩,黯淡得像被蒙尘的翡翠。
他浑身皮开肉绽,血像大河一样往床上淌,他失望地盯着花纭,像朽木一样枯槁的手抓着她的衣领,喃喃地埋怨:
“原来是你要杀我……我的命……终究不如你的权重要吗?”
“鹤亭——”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泪与汗汇聚在一起,滴答滴答地落到被面上。
清醒过来,寝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是梦。
她捂着脑袋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重新躺下,梦中沈鹤亭绝望的眼神像阴魂一样挥之不去。。
突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后停在她寝殿外面。只听孔环大声喊道:
“紧急军报!紧急军报!娘娘!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