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让臣以抗旨之名,反了冉楼,再杀了骆倡?”
花纭未置可否:“是做哀家的禁军统领,还是做开门放逆贼入城的叛徒?你若只求荣华富贵,哀家就给得起,将军啊,得把账算明白。”
“臣明白了,”余执跪下磕头,“臣定不辱使命。”
“哀家等你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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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执走后,花纭站在亭中不愿离去。
她背靠着亭柱,望着远处的山水,伸出手感受风从指缝中流过。
“余执这人用的巧,他能有几天是受了傻皇帝的抬举,背后根本没有靠得住的靠山。如今娘娘抓着他的把柄,他不敢不听话。”
花纭蓦然回首,心跳漏了一拍。沈鹤亭站在离她不过三步远的地方,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光如薄纱般洒落,映在他那件黑色长袍上。他的身形比上次分别时更加消瘦:眉骨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突兀,眼窝深陷。两颊凹陷,轮廓愈发锋利,下颌处冒出了一层青黑的胡茬。
花纭眼眶有些酸:“你怎么亲自来了?”
沈鹤亭说:“听投桃说你要去见余执,我不放心,就跟了过来。”
花纭向远处瞥:“投桃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让他跟着余执走了,怕路上出问题。”沈鹤亭朝她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花纭眼眶有些酸:“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鹤亭皱了皱眉头:“我一日三餐正常吃……我没想到娘娘会拿那些哥络罗做这个。”
“吃饭了还这么瘦?睡得好吗?”
沈鹤亭望着花纭,埋怨道:“娘娘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沈鹤亭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花纭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沈鹤亭被她拽得弯下腰,下一秒,她的唇就贴了上来。仅仅是碰了一下,她便放开了他。
沈鹤亭明显被她的动作吓蒙了,像块木头似的僵硬地站在那里。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花纭踱到山崖边,摘下兜帽,迎着风张开双臂,“骆倡就是个没主见的莽夫,若非是因为他爹在禁军颇有威信,也轮不到他子承父业。冉楼就是李怀玉的走狗,我再不捏着余执,禁军这一关就闯不过去。卑鄙一点又如何?”
“余执这人本来就留不得,”花纭放下手臂,望着远处的山,冷声说,“我查了他的底细,是萧王爷把他引荐给我爹,结果他却在王府起火之后,活动禁军内将领上书弘治,说萧家军暗藏祸心。此等落井下石之辈,该死。”
沈鹤亭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
“痒。”她说。
“余执的为人,我很清楚,所以我才会来。”沈鹤亭说,“他答应娘娘,就还则罢了,如果不答应,我就替娘娘杀了他。”
“我早就不是只会藏在你的羽翼之下的鹌鹑了,”花纭说,“四哥,你跟我说实话,李怀玉手里到底有没有遗诏?”
沈鹤亭眨巴眨巴眼,惊讶道:“娘娘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告诉我,”花纭转眸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都知道。”
沈鹤亭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事搪塞过去,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盛誉对娘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花纭蹙眉,目光像一把掷出来的刀子。
沈鹤亭知晓自己躲不过去了:“我说,我都说……没有。弘治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狗皇帝知道他并非亲生。”
花纭半信半疑:“那他是谁的孩子?”
“是南疆神女与裕德太子通奸所生。”沈鹤亭说,“当时裕德才十四岁,还未娶妻,不能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儿子。狗皇帝原本想掐死李怀玉,但神女给孩子下了诅咒,只要她儿子死于非命,大瀚就会亡于一个娼妓之手。狗皇帝这才留了李怀玉一命。”
“娼妓?”花纭冷笑,“可真够荒谬的,一代王朝再怎么样,也不会死在一个妓女手上。”
“但神女的诅咒,无不成真。”沈鹤亭若有所思,“狗皇帝也怕得很。当然,也只是留一个孩子的命而已,没那么难。”
花纭问:“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沈鹤亭点头:“他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狗皇帝利用他为未来的储君铺路。”
花纭问:“既然弘治对他不好,他为什么还要为他卖命?”
沈鹤亭眼珠一转:“娘娘还记不记得傻皇帝的淑妃?”
“是先帝葬礼时,刺我掌心一刀的淑妃?”花纭摊开自己的右手,四年前留下的疤如今平复了不少。
“对,他便是李怀玉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