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百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鹿隐原本的怨恨眷恋都化作满腔郁结的不解,她哑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幻境吗?
鹿隐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她现在的脑子一团浆糊,眨眼间都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
但江玉瓷的灵魂是真的,身体里压抑不住的血脉共鸣也是真的,就连鼻腔间萦绕的甜腻花香也是做不了假的。
“因为你会想我,”江玉瓷弯起唇轻声道,“所以我回来了呀。”
“你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江玉瓷问,“已经轮回转世了?哦,我的小隐啊,她们骗了你,如今我本尊就在这里,你总不至于分不出来吧?”
她的手抵着鹿隐的刀身压下,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鹿隐,不紧不慢道:“现在我不会再走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
当初不声不响就离开了炼狱,如今再见,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就说要她忘掉之前的一切回到过去?
鹿隐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弯了弯眸,细长的手指抚上江玉瓷略苍白的脸颊。
“好啊。”
鹿隐说。
另一只手却持着刀,直接捅进了江玉瓷的心口。
江玉瓷眼睛微微瞪大,因为惊讶嘴唇微微张开,脸上像是瓷器般产生黑色的纹路,看起来一触即碎。
鹿隐愣了一下,指尖拾起江玉瓷脸上破碎的一小块皮肤,像是虚幻的泡影那样,江玉瓷的脸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眼前的人脸在光晕下变了又变,最后光芒暗淡下去,鹿隐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体温。
她恍惚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住了对方的脖子。
啊,江玉瓷身上有怎么会有花香呢。
鹿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西岭昭白因缺氧脸上泛起红晕,张着嘴低低地喘息着,她脸上不见愠怒,反而带着一点儿牵强的笑容。
耳边似乎还有不知道是青缇还是青钰的声音,鹿隐有些听不太清了,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铺天盖地的眩晕感一拢而上,她闭了闭眼,在黑暗里落向一个盈满花香的怀抱。
……
“鹿隐。”
“鹿隐。”
天底下知道这个名字的不过几人,是谁在叫她?
鹿隐脑袋生疼,耳边一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反反复复念她的名字。
睡梦里无意识拧眉,鹿隐睁开眼,周围一片昏黑,因此也不用去重新适应光线,她能很清楚地看清周围的景象。
出乎意料,她又回到了鬼王宫。
还有……坐在床边的人。
“鹿隐。”韩长老坐在她的床边,微微俯身,蹙着眉看她,如记忆里的一样,在她面前,韩长老永远这么刻板严肃,“该走了。”
走到哪里去?
鹿隐张嘴想问,嘴唇一开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的心蓦地重重一跳。
她曾经也有过一段发不出声音的日子,那时她初具人形,才从江玉瓷的影子里脱身出来。
影子是安静沉默的,因此她发不出声音。
韩长老见鹿隐没有动作,脸上神色未变,但鹿隐从韩长老一直蹙起的眉就知道,对方已经有几分不耐了。
顾不得思考自己为何又发不出声音,鹿隐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韩长老面前。
韩长老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她领着鹿隐出了房间,鹿隐乖顺地跟着她,听她在前面交代:
“玉瓷喜欢你,给你赐名,但你不要因此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有些耳熟,韩长老时常这样敲打她,让她不要忘了自己作为影子的本分。
鹿隐眨了眨眼,心底思考江玉瓷离去,韩长老又开始强调此事是为何。
鬼王殿里的长廊看不到尽头,两人一前一后,脚步的回声井然有序,昏黄的烛火之下,一道亮在鹿隐的余光下闪了闪。
韩长老还在继续讲着:“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替玉瓷承担那些罪孽,不要有什么不甘,要知道,你就是为此而生的。”
金鲛的美貌最易蛊惑人心。
哪怕是在战场厮杀,磨砺出一身冷肃性子的西岭浅也难以例外,沉溺在金鲛的这份诱人的美美貌皮囊里。
西岭浅最后将那条金鲛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金鲛蜷缩在塔顶的角落里,烛火摇曳,衬得她那张脸上映照的火光明明灭灭,像一副精美的画作。
西岭浅将长枪收了起来,朝着金鲛小心地、试探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