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已久等,我忙先差穗儿给她换了一壶新茶,迎她在西边靠窗的炕榻上坐下。
一整套精火淬制的紫砂壶茶具配上好的正山小种,在被热汤激过后,氤氲出甘甜清爽的香气,澄出的红茶汤透彻鲜亮,我亲自斟了一盏,递到她手上。
聂贵人先是怔怔的出了会神,半响才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悠悠道:“昨日半夜玉照宫关在冷宫的那位自缢死了。”
“来报的宫女说发现的时候,她身子都僵了,脖子上被勒了一圈,眼睛还瞪的老大,不像是自己要上吊的。”
“噢,”我讶异道,“太后没想杀她,她竟这样想不开。”
聂贵人看着我的脸,默默思索,像是在仔细斟酌刚才的话,可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直白的一句:“不是你做的吗?”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似是淡淡的却极其有存在感的烙印。
我眉心一跳,淡然的回答道:“不是。”我既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爱好,更不想去指点她,让她也做一个明白的鬼。
聂贵人好似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的宫珠,向上踢了踢,自顾自的道:“那便是罗晴柔了。”
我没有反驳,似是认下了这句话。
绵绵的轻薄的日光下屋外寂寥的枝影透过窗映在了西边的炕几上,聂贵人摸了摸,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生了气,默默道:“不是我要疑你,端皇贵妃传话过来,太后娘娘有意让嫔位以下的宫妃去甘露寺为先皇祈福,实际便也算放出去了。”
“一年或者两年,推作病了、殁了,我们这些人的婚丧嫁娶便与皇家再不相干了!”
“若是罗晴柔做的,等她日后被放出去便也罢了,若是你沾上这样的事,你该如何是好呢?”
我晒然一笑,拉过她的手,推心置腹的道:“姐姐,知道这样的皇室丑闻,又怎么能出得去呢,如我这般,无论是与不是嫔位,都是必然得要留在宫里的。”
似是感受到了我语气中的惘然之意,聂贵人脸上也染上了落寞之色。
就在她走的第二天,长平宫矍然传来罗晴柔也自缢身亡的消息。
卉儿匆匆进来伏在我耳边说时,我正在咸福宫西面的阁楼里下一副棋,书案上黄铜制的瑞兽香炉中浮着一缕细若游丝的香烟。
我落下一枚黑子,静默了片刻道:“知道了。”
日头在此刻显得那样安静,仿佛连时光一起凝刻住了,心深处忽然漫出无声无息的寂寞,伴随着物伤其类的伤感渐渐浸透全身。
连她都死了,而我也不过是得益于嫔位以上的妃子能够留在宫中养老,才侥幸饶得一命。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原来这场局从一开始便无论怎么破,都只是死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