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没,那你最近就在家好好休养吧,修整铺子就让你云家哥跟着跑跑,入了冬事儿少,我们过来给你备备货。”
第二次了,几乎一样的话,上一个是现在正在灶房切猪肉片的满枝叔。
“哎!不用谢,不说你和我家良娃子玩儿得好,从你云家哥那儿算,咱俩家还是姻亲呢。”
感谢的话还没等出口,甚至才发出了音儿便被拦截,袁宝儿的目光转向了他的好朋友。
笑得一脸甜蜜的周怀良手里抱着新选的灰兔,嘴巴里嚼着田云家亲手扒的榛仁儿,完全没接收到袁宝儿的求助信息。
病号的反驳微薄至极,第二日亲友同至,香气四溢的袁家,人气也极为旺盛。
田云家就同柳从南带着柳家小弟一起去铺子忙活,良哥儿、柳家小妹手轻帮忙切烤好的猪肉脯,桃哥儿同袁宝儿一起围着炭炉烤肉脯,满枝叔和小周婶儿切肉条,钱玉容腌肉。
烟火缭绕中,冬季的寒冷都稍有冲散。
猪里脊肉削成薄薄的肉片,加红曲粉、酱油、淡酒、胡椒粉、花椒粉、白糖腌制一夜,平铺在宽大方形的笸箩中,风干一日。风干好的肉片相互粘黏,轻轻揭起便是一整片方形的肉脯,规整均匀。
铁质的烤网在炭火的炙烤下温度飙升,肉片接触的刹那铁网滋滋作响,随着炙烤,肉片枣红色逐渐加深,均匀刷上稀释的蜂蜜水,烟火气伴着甜蜜的香气随风而上。随手均匀撒上一层熟白芝麻,香气交缠融合,真叫人口水直流。
“宝哥儿,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咋啥都会呀。”桃哥儿翻动着肉脯,眼里满是崇拜,这猪肉,蜂蜜自个儿见了这么多年,咋就没想过还能这么做。
“哪儿呀,人各有长嘛,我也就会做点儿菜而已。”
“那你也是比别人长得多,我咋没瞧着别人鼓捣出这些。”
袁宝儿忍着笑,轻轻打了下他的头:“我呀,能捣鼓出这些还得谢谢你呀,有你这个贪吃的,我不多研究些,你怕不是要被其他人骗走了。”
哼。
“桃儿,来,尝尝婶子新做的肉干。”
“来啦!”
筷子一撇,马扎凳一拿,刚刚还否认自己是个贪吃鬼的桃哥儿,抛下了在院中烤肉脯的袁宝儿,愉快地奔向了新口味肉干。
一头猪的里脊有限,多是不规整的肉块,只能剁成肉糜调味再平铺成肉片,工序说不上精细却繁杂了不少。
袁宝儿的存货里多是里脊,肉糜的口感更好,但沉重的菜刀剁久了手腕都会疼上好久,只能隔几天剁一小盆,若不是昨夜阿爹带着三个徒弟剁了两大盆,怕是直到开业那日都存不上两坛。
炉架温度逐渐升高,偶有边角油脂滴落,引得木炭上火光迸发,就像那平淡如水的日子,因为怀有热爱而常有光彩焕发。
冬至馄饨,夏至面。
轻雪飘舞,身着水红圆领袍头系艳红飘带的小哥儿仰头站在院中,双臂懒散抬起,唇角微扬,目光炯炯,身姿挺拔俊朗。
袁宝儿看着飘洒的雪花,闻着自灶房蔓延而来的馄饨香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娘!阿爹抢我拐杖!”
袁宝儿定定地站在院中,双手来回倒腾了半天,最终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精瘦的腰肢,深呼吸平复心情。
被人来回来去搬了五天,这两日袁宝儿终于可以靠着拐杖行走,新鲜劲儿都还没过呢。
“袁老二!”
“哎……哎……”袁老二拎着拐杖,随着钱玉容的怒吼手忙脚乱地钻进灶房。
“你还拿进来,快还给孩子。”
“啊!”袁老二的声音浑厚的嗓音已灶房爆发而出。
“容娘,仔细新修的指甲。宝哥儿非要去后院收拾兔笼子,我这不也是心疼孩子嘛,容娘……”
浑厚的嗓音音量逐渐降低,袁宝儿认真分辨了半晌,也只是听清了无关紧要的两句“没扫雪路滑”“他穿的厚袄子”“我来,别累着。”
雪花渐大,温度明明没有下降,但袁宝儿的心凉凉的,猪肉大葱馅儿的馄饨真香啊,不让去后院还不让走到堂屋坐等开饭吗?
“宝哥儿!”
“今日我比柳从南来得早吧。”
“你站在院子中间干啥?有啥我不知道的习俗吗?”
“好香呀,袁婶儿我也要吃。”
“袁婶儿,你包的馄饨天下第一好吃。”
心更冷了……
桃哥儿循着香味儿就干脆利落地错过了他。
“哥哥,怎么站在这里?”
大敞四开的院门迎来了第三波客人,柳从南提着篮筐走进时瞧见的就是生无可恋站在院中的小哥儿。
“绥之,馄饨香不?”
柳从南:“?香……”
“可,我却吃不到。”
扑哧。
“阿爹!!”
恼羞成怒的袁宝儿被受伤的左脚困在原地,灶房门前袁老二拎着拐杖捂嘴偷笑。
“不闹了,不闹了,都进来吃饭吧。”
浅棕色透亮的汤底盛在青花大碗中,白白胖胖的大馄饨同葱花香菜一起在汤中浮沉,零星飘散的香油混着馅料的香气随着热气蒸腾。
寒冷的冬季,一口热乎乎的馄饨下肚,四肢都泛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