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闲托着我的头两侧,带着我一直一直往前走。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别墅越来越远,月光越来越暗淡,蓝色的深海逐渐不可见,直至即将到来的离别与远行。
临到踏上踏板之前,我还是想回头看一眼,却被陆鹤闲强硬地制止了。
他用力地托了一把我的后腰,把我推上飞机,而后迅速钻进来,关上了舱门。
并不宽敞的机舱里,陆鹤闲蹲在我座位前狭小的空间了,两条腿和我贴的很紧。
明亮的灯光照下,他的面容看起来更憔悴了。
见到陆鹤闲之前,我想过很多,想他来的迟一点,想我应该如何面对他,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之后,我该说什么,用什么态度。
但当时隔数日,那张看了二十多年,每一寸我都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所有的惶惑不安与手足无措都消失了。
无论发生什么,陆鹤闲都只是陆鹤闲而已。
他都只是我哥而已。
所以,又能怎么样呢?
陆鹤闲无言地注视着我,目光一寸一寸从我的脸开始扫描,仿佛找出任何一处差错,我就会被他狠狠骂一顿,或者更严重,被抽一顿。
“哥……”我小声对他说,“我没事。”
陆鹤闲的手臂抬起来,我以为他要抽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而后却被他抱住。陆鹤闲的手收得很紧,骨头都硌在一起,隐隐作痛。他身上都是夜风和奔波的气息,我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搭住他的腰,缓慢地回抱了他。
“小绪。”陆鹤闲叫我。
“嗯。”
“……宝贝。”
“嗯,嗯,嗯。”我回应他。
得到我的回答之后,陆鹤闲还是没有松手,他的右手一只按着我的后脑,很轻的揉着那里的头发,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脑袋被他按在肩窝里,很紧地贴合在一起。
“……以后别乱跑了。”他对我说,“别乱跑,不然我就只能也把你锁起来了。”
“陆鹤闲。”我锤他一下,力道不重,“你别也发疯。”
陆鹤闲:“我认真的。”
我没和他争执。我理解他。换做他突然消失十天,我再见到他估计也会放点不理智的狠话,按照陆鹤闲的脾气,没骂我已经很好了。
“好好好。”我看在他真的很累的份上哄他,“以后我乱跑你就把我锁家里,行吗?”
陆鹤闲没再说什么,大概是还算受用,但还是抱着我,没有松手。
我挣扎着抬起一点头,目光放空,看向机舱的窗外。
南太平洋无垠的海水中间,深绿的小岛渐渐缩小,岛上的灯光变成微弱的星星点点,逐渐隐没入夜色之中。
我不禁去想,晏云杉怎么样了?还痛吗?止血了吗?伤到底在哪里?
他真的很痛苦吗?我到底不明白什么?
我想他碎裂的铅心,想他暗淡的眼睛,想他惨白的面容,想他狼狈的姿态,想他始终紧握的右手,想我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无所可想,我才敢去想以前。
触碰到屹立在我记忆中的神像时,我的心再一次被荆棘缠绕,近乎鲜血淋漓。
因为我目击了它的骤然坍塌。
“好痛”、“怎么办”、“可怜我”……
所有话语在我的脑海中盘桓不休,最后逐渐定格为一声一声的呼唤——
“陆绪”、“陆绪”、“陆绪”……
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察觉到我的紧绷,陆鹤闲一下一下抚摸我的脊背,过了很久,直到我平静下来,陆鹤闲终于放开我,把我按在座位上,表情严肃。
温情的重逢时刻告一段落,他大概要开始盘问我了。
我惴惴不安,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出乎意料的是,晏云杉给我披的外套口袋里有东西。
我的右手碰到了一个金属圈,被我的体温温热,金属圈不大,大概能穿过一根手指,表面并不光滑,大概镶嵌着什么。
摩挲了片刻,我发现这大概是——
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