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满意地亲了亲我,说:“我都记住了,你不许骗我。”
我想了想,还是问他:“你……以前对我很凶很冷漠的时候,是真的想赶我走吗?”
他安静了片刻,说:“是啊,我想你要是从我的世界消失,那就好了。”
我想起他所说过的所有伤人的话语,所有冷脸、嘲弄,淋过的雨,无望的等待,于是更加贪恋此刻的安宁,珍视这一刻我终于获得的宽恕。
笨拙如我不知如何袒露自己的心声,只想抱得更紧些,希望胸膛的贴近代替我表达,让他听见我匮乏的语言表达之后所想表达的一切。
我告诉他:“在你的画廊外面淋雨的那天,我想了很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说我是怪物的时候,我并不害怕也不觉得羞耻,怪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怕的事,我更怕的是你不喜欢。”
“你以前也骂过我很多,我觉得你说的都没有任何问题。但那天我真的以为我遇到了一个转折的机会,你说你并不喜欢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失落,也很迷茫。”
“我想挽回你,但又真的无计可施。”
“你说你觉得像做梦,其实我也觉得今天晚上像做梦一样。”
“是吗。”洛棠似乎也不知如何回应我。
我继续说:“是啊。你说了那些话,让我觉得,好像是真的不可能了。”
“后来我来你家,你让我找袖扣,给我准备我我最不爱喝的美式,但还是让我上楼了。我想就这样缠着你也没关系,你愿意理我就好了。”
洛棠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很突然的说:“你以前也是这样讨好他的吗?”
“什么?”我一时没能理解。
“在机场等两个小时只为了远远看一眼。”
洛棠一笔一笔地翻旧账。
“把他喜欢的所有店都买下来。”
“买天价胸针送给他。”
“还有很多,你还要我说嘛?”
“我……”我再一次重申,“我真的已经……”
“我知道。”洛棠打断了我,轻而缓地说。
“喜欢你真的很辛苦,我已经尽可能少恨你了,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原谅。”
“我其实……很任性的。”
他抬起脸,和我面对面,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抱着我的腰的手箍得很紧,呼吸声并不规律,即将说出的话语似乎非常难以启齿。
伤人的话语刀刃向外,轻而易举;坦诚却是刀刃向内,将自己剖解,于是总是痛苦。
“我其实从来都不温柔,我是一个很容易嫉妒的人。”洛棠向我剖开自己,“你哥告诉我,还有他假装不经意向我炫耀的时候,我嫉妒到难以忍受,我觉得我的心里在产生剧毒的汁液,能够毒死他们,也让我自己痛苦。”
“我想让你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不再在乎那些事情之后,我就不会嫉妒也不会难过了。”
“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失落,有微小的报复的快乐,也有更多的期待,一直忍不住想,你要是能对他那么好,要是像你说的一样爱我,肯定不会被这么几句话赶走吧。”
“我一边想把你赶得很远很远,这样折磨就会停止,因为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你;一边又想你永远不会走,忍受和包容我说的、做的所有,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你是爱我的,我就能在挣扎中感觉到一点快乐和满足。”
“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善妒,想要又不敢要的,胆小的人,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
我因他的坦诚再一次罹患心绞痛。
与我自己,无论是喜欢谁、爱谁,我都擅长坦诚爱意和欣赏自己,并不畏惧任何伤害或是冷漠,常常不能理解他人的退缩、缄口不言又或是别扭伤害。
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表达出自己的爱,尤其是被伤害与欺骗以后。
我回想起他吐露所有刻薄的话,不再因此感到被伤害,却仍感到心疼。
此时此刻,他终于刀刃向内,向我剖开完整的自己,隐晦、脆弱且并不设防地对我说——“请爱我更多吧”,“请更坚定不移吧”,“请给胆小鬼一些勇气吧”。
所以我吻了他,对他说“不会”,也对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