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青瑞的脸,想来画中也是无甚意识,就算有也是鶠迟为了纪念霓凰而困在这里的一缕意识,和她差不多一样的可怜,沐风泽转而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没事,只是乍然站起来有些晕眩。”
“怎会晕眩,你倘是不舒服,今日便不作画了,好好歇息吧。”青瑞自知与她的身份有别,不好逾矩,话里已经担心非常,却仍立在原地未动弹。
沐风泽扶着桌子又理了理自己的脑海中霓凰的记忆,如若画里的时间只停在这一天,那么霓凰的记忆存在也是没有必要的。
自己进来之后就停在这一天应当是有理由的。
这是一个故事,进入了故事中的外来者沐风泽打乱了故事发生的节奏,这一天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导致接下来该出现的明天也就不会出现。
而根据霓凰的记忆来看,屋中没有降真的原因是前些日子用尽了,这两天才会送来。
沐风泽得让故事继续下去,才能拿到虚假的、未必能发生功效的降真。
虽不知有用与否,但总要一试。沐风泽扶着太阳穴思考了一会儿,这里也有个显而易见的漏洞,她本不是霓凰,又怎么能做的与霓凰别无二致。
就算是霓凰,再经历一遍经历过的事情,也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
所以可以把破局的关键再缩小一点,这一天之内应该发生了什么鶠迟想要记住的重要的事情。
——如果霓凰本应和青瑞一起作画,那她也应当陪着作画,才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继而才有可能找到这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思及此处,沐风泽便又尽力扯出一个微笑,刚刚想说让青瑞回去的话又咽了下去,话锋一转:“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要画,我们就继续作画吧。”
青瑞见她态度变得如此之快,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应了两句,然后齐齐走进了院中。
霓凰本就会作画,无需他人教导,青瑞便提议以诗词为题,描摹诗中景象。他提议让霓凰先起画题。
咬着笔杆愣神的沐风泽眼神落在红墙外的杨柳上,随口吟出一句:“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听她这么说,青瑞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又说:“好,是六一居士的《蝶恋花》一词,便以此词为题。”
沐风泽听完倒是一愣,她其实不太知晓人间诗词曲作,多是夫子偶尔念叨两句,也不知从何处听来。
青瑞说好,她便点头。继而只就这题胡乱画些杨柳,捡些熟悉的院中景色来画,在一念中的小院待过许久,沐风泽不抬头也知道何处柳枝何种紫色,竟是低着头就画出了整个小院来。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画的与眼前的景,虽布局相同却大相径庭。
在她胡乱涂抹之际,不知为何青瑞总将视线投过来,瞥上几眼。沐风泽意识到青瑞的视线,又低头看自己画的东西,不知为何心虚起来,下意识地想合上。
青瑞本未在看她作画的内容,见她这样莽撞地就要将尚未干透的画纸合上,污了一副画作。
就伸手出来挡住,视线也不由全数都落在了画上:“不想画了吗?怎么如此心不在焉。”
“没有。”沐风泽不及掩上,已被对方看去了七七八八,只尴尬地笑着说:“画这院中花草有些无聊,想换张纸来。”
青瑞仍低头看着,自言自语道:“画中逸趣横生,草木繁盛,颇有生机。虽是院中景象,但也值得一看。不无聊。”
待说完,又添上一句:“画中比这院中景色可有趣多了。”
说到这里,仿佛自知有些失语似的,陡然噤声不言了。
沐风泽扯起嘴角又胡乱笑了两下说:“画中虚虚实实,自然是多添些笔画好看。”
心里想,这画的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景色了当然不一样。她师父年轻的时候竟也这么心细如发,还怕言中失语,说这院中景色荒芜无聊,伤了只能在这院中活动的霓凰的心。
不过也想到此处去也是个解释,省得自己胡编乱造。
看着青瑞有些尴尬的神色,沐风泽只咬着笔杆思索,这破局之处理应不在此处吧,她能上哪里知道当日霓凰画的是什么东西,还是说应当由青瑞起题?
想到这里,她便将笔往洗笔碗中一搁:“我画完了,你可有画好?我们互相欣赏下,你再讲个题目吧?”
是个很简单的提议,青瑞却一下子慌了神,转身掩住画作:“未曾,且笔下粗陋不足为帝女观。”
“有什么粗陋可言,又不是去往邺城去那高殿上呈给天子,我与你画着解闷罢了,给我瞧瞧吧。”
话是这么说,青瑞却一下子把画卷了起来,未干的墨迹洇透画纸,显然已经全然糊了。
沐风泽用手指轻轻敲着桌上的水注,玉色透亮、声音清脆,沐风泽有意逗弄青瑞:“你看你看,不给我看这画都毁了,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画了什么春宫不敢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