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沐风泽站在那看着青瑞细细描摹那两簇草,自知跟昨日大不相同,今日也是无果了。
她便生出了些疲惫之意,随即又坐回椅子上,开始摆弄桌上的物件:“青瑞,你平时看见什么有作画的兴致啊?”
“啊?”这当真是个奇怪的问题,青瑞想了一会儿,见着霓凰在他面前这副毫无拘束的模样,不觉红了脸,继而迟疑地言道,“……生命鲜活之物吧。”
“鲜活?”沐风泽在篮子中见到一个眼熟的物件,正伸手去够,听到青瑞这个回答,嘴里开始满嘴乱说,“鱼?我看鱼的确是挺鲜活的。”
青瑞哑然,帝女平常不是会这样开玩笑的人,一时间竟让他想不到什么话去接。
本想解释,此刻的帝女就是鲜活的,不似往日,但又觉得此话逾矩了,没有开口。
沐风泽也没注意他的话,一时间注意力都扑在了面前这个物什上,她昨日敲这个物件之时便觉得眼熟,刚刚在这随意言语几句,竟然一下子想了起来,这分明是——晏迟屋里的砚滴。
不是在一念中,而是在栖梧院的静室之中,被鶠迟多次问起的那个砚滴。
这砚滴虽说颜色普通,只是通体白润的玉石物件,却是暖玉,拿在手中自有温热之感,灵族人都有本命玉石,沐风泽的本命玉石虽然生的迟,但自己从小摸过的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她把这玉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番,确定了这就是静室里的砚滴。
沐风泽忆起第一次见面就问她这砚滴怎么样了,难不成这砚滴才是破局的关键?
想着,沐风泽把这小东西举起来仔仔细细又端详了了一遍,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沐风泽这个举动太过突然,青瑞站在一旁见她旁若无人地观察这东西,开口解释道:“这是师父送我的物件,说是遇难之时可保我一命。你也知道我师父他满嘴胡言,不是在外头也骗了你的那些个叔叔舅舅,你若喜欢就送你了,我也只当他是哄我罢了。”
沐风泽没接话,但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伏城这人好歹是九重天上的上神,无论是骗不懂事的王公贵族,还是骗青瑞都没有道理,这欺骗并不能让光明磊落的上神得到什么东西。
料想他说的应该大多是实话,但过于虚幻,旁人不信罢了。
他与青瑞说,这东西能保命,那大抵就是真的能保命。
不过……怎么个保命法子呢?抵御术法伤害?还是活死人肉白骨?
而且鶠迟当初问的是变红了没有?能保命的自然是法器。
法器变红多是沾了血腥气息,鶠迟当时又问她这砚滴有没有变红酒精是何种意思?
这一切都太过没头绪。
沐风泽想了一会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净是些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一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就算这东西和静室里东西是同一件,这又跟怎么出去有什么关系?这进入下一天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青瑞见她把这砚滴握在手里出神,急忙又补上:“并不是见你神色说与你讨巧的,这些东西本都是拿来送与你的,这件自然也是。你若喜欢便留下珍藏。”
珍藏二字,突然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沐风泽突然意识到这破局的关键不正在自己眼前,鶠迟自己珍藏的东西,就问鶠迟好了,问他究竟想珍藏哪一刻,这一日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珍藏。
想着沐风泽放下手中的东西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坐正了身子,一脸正经瞧着青瑞:“青瑞,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突然正经起来的沐风泽让青瑞见了不由也有些紧张,挺直了脊背朝着她点了点头。
微风轻轻从红墙外面吹拂进来,吹动沐风泽鬓边的碎发,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慢吞吞地:“若是你,最想在画中珍藏哪一刻?”
这当然是个奇怪的问题,青瑞有些发愣,既是因为这个陡然而出的问题,也是因为问题出现的刹那,他便不可抑制地在脑中闪过第一次在小院中见到霓凰的场景,想起霓凰坐在窗边看着院中的苏方木丛发呆的模样。
那日是个小雨天,许是雨声盖过了他们走进这院中的脚步声,霓凰立在雨天的窗沿边,微风也吹拂其她鬓边的发,却不似此刻的微风令她鲜活,而更显得她像一尊木刻的像。
立在那,便永恒地立了起来,将这雨下花前,将这天与地永恒地定格在这里,永恒地雨天里,木雕的像慢慢发霉而烂掉。
而在这回忆里又套着一层回忆,青瑞年少时游过两次邺城,彼时先帝尚在,帝女还是无所忧虑的少女,银冠高束的帝女殿下打马自他身旁过。
骏马带起的疾风吹落他束发的竹簪,被伸手矫健的帝女弯腰捞起,继而勒马转首,青丝飞扬笑着与他致歉。
彼时少年英气于此日腐朽木气竟全然像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