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你劳累还未恢复,不要想太多了。”
青瑞说着过来摁着她的肩膀让她睡下,又替她掖好被子,“余下几日就不需要你劳累了,我可能要忙上一阵,你在院中歇息,不要乱走。”
说完没等霓凰回话又匆匆走了。
沐风泽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木头的房顶,她从霓凰的记忆里,挖掘出更多霓凰看不出,但自己能看出的东西。
祭祀求雨这件事,其实早有被提起,但总被一拖再拖,说是霓凰尚未修炼到位。
而别人问起霓凰的时候,又大多以帝女需要为百姓祈福而继续将她幽闭,多么可笑的矛盾。
但离国的大荒实在严重,本来是权宜之计的祭神借口,也不得以被落了实。
离国的这位帝女终于得重见天日,穿着那繁复的服饰,在重重的监视之下,走向了祭祀的大典。
可祭祀终归只是一场装模作样的仪式。
离国的大荒并不是因为少雨,仙界最尊贵的上神站在祭坛旁,装模作样地为他们祈了数日的雨也无甚效果。
在数日之后,霓凰坐在祭坛上被折磨得身形消瘦,大地仍是皲裂一片,没有一滴雨水曾从天空掉落,这场旷日持久的祭神终归成了一场闹剧。
于是哀怨四起,民声载道,离国本就一场空幻的王权如今岌岌可危。
在霓凰终于支撑不住在祭坛上晕了过去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青瑞不顾伏城的阻挠,私自施展了降雨的术法,只为让霓凰摆脱这无意义的一切。
这是霓凰看不出来的东西,而沐风泽在记忆里一下子就发现了。
沐风泽想到这里,翻了个身,觉得有些气闷,青瑞做到这种程度,却没长嘴。
霓凰根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沐风泽想到这翻了个身将手肘压在脸下,自己能知道这么多,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修行之人,能理解青瑞施法的动作和知道他那日施法后连日的虚弱,是因为逆天而行受罚了。
但霓凰根本不知道,霓凰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感动了上天。青瑞这般自己默默付出也不与霓凰她说,霓凰又怎能知晓。
怪不得自己师父会念念不忘,他两不会到最后都没有说清楚吧?
而且这场违逆天道的施雨并没有解决任何事情,虽然大地得降甘霖,万物得以喘息,离国上上下下都欢呼起来,似乎一场危机得到了解除。
但令人未曾想到的是,对离国虎视眈眈的邻国,早就瞅准了时机,趁着离国大荒,举兵来犯,刚有了一点儿生机得了离国,瞬间就陷入了战火交加带来的困境之中。
而那些本来手握权柄的权贵氏族,却没有几个有什么保家卫国之心,民众于他们而言也不过就是蝼蚁,竟都纷纷卷了财物,能投敌的投敌,不能投敌的向着更大的国家避难去了。
在所剩无几的王族各怀鬼胎的拥护下,霓凰帝女竟然于两三日内匆匆忙忙地登基。
这位命运坎坷的帝女,终于坐上了她本该五年前就坐上的皇位,而留给她的却是一片疮痍的大地和苦难交加中坚强求生的百姓。
敌军兵逼都城,违逆天道的施法降雨解的也不过只是一时之忧,离国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霓凰不知道降雨是由青瑞施法而就,想要带兵征战,却备受阻挠,皇城内外又让她继续去为百姓求雨。
自知无用的霓凰,看着道边路旁,饿殍遍地的情景,又看着那一场大雨之后再也未曾降雨的天,答应了这个在她心里其实觉得无用的请求。
身子本就没休养好的霓凰,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便又晕倒了。
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就是沐风泽存在的此刻了。
沐风泽翻了个身,霓凰看青瑞的装束大抵也知道青瑞揽了求雨的活计,自己坐在祭坛上,却应该不知道青瑞为她做过些什么。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长点嘴呢,也包括你,霓凰。
沐风泽腹诽道。
说这话当然是因为——霓凰也有事瞒着青瑞。
沐风泽抬起自己的手掌,将手腕处的衣物抹下去一点,显出一段洁白的手臂。暗红色的纹路在霓凰的手臂上蔓延,像是缠绕的藤蔓。
这是霓凰的秘密,她在祭祀求雨的那天,的确见到了“神明”。
红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时聚时散,明明是一团雾气,却发出了跳动的光芒,像是鼓动的心脏一般,渺远的声音从雾气中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