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窗外的鸟鸣过了三遍,沐风泽实在是觉得吵闹得紧,不由拉过枕头盖在自己头上,希望能够隔绝这声音。
等到棉布柔软的触感触及脸颊,沐风泽抓揉了两下自己所做的、与别处并不相同的软绵枕头,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唰的一下睁开双眼,盯住头顶红白相间的帷幔。
天光此时已经大亮,透过床帏照在她的脸上,猛然瞪大双眼的沐风泽,不由眯起双眼,直愣愣地看着。
霓凰一生种种又在脑中飞速掠过,只觉神思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
等这么想着过了几息,意识到眼前是熟悉的帷帘,沐风泽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幻境,身处栖梧林中那间自己未曾待过几日的卧房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但一场大火如梦,分不清是一念中的火燃尽那遗念的画,还是凤凰火焚尽了自己的魂灵。
只觉眼角干涩,梦里梦外都已然哭过。
虽是他人的命运,但这一遭分明置身于其中,自是难以忘怀。
此中经历虽只有几日,但她已然看尽了霓凰的一生,怪不得多有人笑戏子痴,将自己置身于悲欢离合之中,又怎能不痴。
霓凰那对家国命运的不甘,对于青瑞的眷恋与不舍,似乎还凝结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能忘怀,沐风泽趴在枕头上,复而翻了个身又流下泪来。
悠悠天地内,死也不相逢。
魂飞湮灭的霓凰,即使青瑞最后归位九重天成为神仙鶠迟,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找不到心上之人的魂灵。
怪不得鶠迟如此自苦,将自己囚于一念中里,不肯见人,只日日将自己困在回忆之中。
自己生得像霓凰,才是自己这番修炼大机缘的来由。
也说不清是福是祸,只叫人百感交集。
趴在枕头上落泪的沐风泽没有起身的念头,却听得外面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她在人都进来之前,急急忙忙抹掉眼角的泪,翻身坐起来,见果然是阿迟进来了。
栖梧林中这几人,也只有阿迟有这番行事做派,人还未至近前,声就先传了过来,和青瑞相似的声音却多了几分固执:“又没醒!”
话语之中还有几分恼怒。
他对着说话的人是卯颈,卯颈被他拽着踉跄两步跟进屋里来,不耐烦地跟着跑了几步。
还没说话,就转过身余光瞥着沐风泽坐了起来,便甩开阿迟的手:“你看这不是醒了?你闹腾个什么劲?”
转而又对着沐风泽开口讥讽道:“我看你是跟阿瑞师父八字不合,这才跟着一起潜心修炼几日?怎么回回都出差错?”
话里还有几分艳羡而又不痛快的意思。
沐风泽没理会他话里的尖刺,转而对着赶忙扑到床边的阿迟问道:“阿迟这般担心,我这次是睡了几日?”
阿迟听她这么一问,转而去掰着手指细细算起来,想来是见她醒了,神思又松弛下来。
“足足三日。”卯颈却站在一旁替阿迟答道,“可给这傻子急坏了,不顾自己的身子就跑到这林子里漫天找我去了。”
“竟然才这么几天……”沐风泽喃喃自语道,自己分明在那画中经历了那么多事。
转而又察觉到卯颈话里的不对,什么叫不顾自己的身子,冷着脸问卯颈,“阿迟他身子怎么了?”
沐风泽本就生得锐气,样貌衰老之后更只有一副当家做主的气势,加上修为渐长,这大师姐做得便越发有风范起来。
对面的卯颈自知自己一时失言,躲闪着沐风泽的视线,又不能不答,只别扭地回答道:“没什么。”
见他这样反应,沐风泽更笃定了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深深地看了卯颈一眼,转而问阿迟:“你最近怎么了?”
“诶!”卯颈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应对之策,刚想伸手阻拦阿迟跟她讲话,阿迟却听沐风泽的话,远比听他的话得多。
伸手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襟,一边说道:“奇怪的人又来取阿迟的血,没有血,阿迟觉得不舒服。”
阿迟说话的时候很是乖巧,扯了半天的衣襟没有散。
沐风泽却心下一惊,阿迟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来由,但好歹所用的身体是九重天上神仙的身体,怎么会取了一点血,就觉得不舒服?难不成……
沐风泽看着他的动作,又紧跟着追问:“要你哪里的血?”
“这里。”阿迟说着,那外衫终于被他拉下来一小块,雪白的里衣上,阿迟手指轻点的那一小块地方,一丝丝血红正从布料里渗透出来——阿迟手指向的是自己的胸口。
沐风泽见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这取的是心头血?!
就算是仙人之躯,心头血也是极要紧的东西,哪能说取就取?这可是毁坏根本修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