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那姑娘的家里打了五十万赔偿金；不多，但也算是……金丰的一点心意。”
黄章遇看着前方。
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捏紧。
“……后来我们的人去查了，那两个罪犯说只是见色起意。”梁一成轻哼一声：“如果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何必挑到青湾？那么大块地，全让两条狗给弄脏了……”
熊斌熊伍早年跟着陈建峰干土石方工程，犯过一些事儿，后来洗手上岸，在辰荣集团子公司下面一个施工队干队长和副队长。人么，都想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早些年无恶不作，到了年纪，竟也想着娶妻生子安度晚年了。
梁一成查到了他们家里的地址，趁没人在家，让人拿了小孩的作业本和铅笔。没费什么功夫，其中一人就开了口。
夜色汹涌，黄章遇要很用力地去看，才能不被其他心绪所把控。
“会判多久。”她问。
“无期起步。”
“……会死刑吗。”
“大概率，律师会争取。”
黄章遇沉默了。
窗缝里透进来的风拂乱了她的头发。黑暗中，她很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
梁一成没有回应，也不知听到没有，只接着说道：“熊伍说陈又梅让杀一个女学生，至于为什么要杀，他也不知道。如果只是为了阻止青湾产业园开工，大可以有别的办法，陈又梅却非要走极端。我猜，要么是急不可耐，要么……”
“要么，就是这个女学生，知道了她的秘密。”
黄章遇接道。
梁一成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接着她的话道：“陈又梅的秘密，无外乎经营酒色场所。她早年利用身体资源上位，腐败了很多干部，包括她的第二任丈夫也栽在了她的手里，做了她事业上的垫脚石。自从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之后，陈又梅就收敛了很多，不仅放弃了辰荣集团一直引以为傲的房地产领域，还遣散了洗脚城业务，转向生物医药行业……”
一通分析下来，黄章遇发现，梁一成对陈又梅其实很了解。对于这个女性对手，他并没有性别上的轻视，反而相当谨慎和克制。
这是尊重的优势。
“白金汉宫，就是她早些年招待的场所？”黄章遇问。
梁一成点头：“以前有人保她，没被查。后来我去过几次，清理得很干净，一点线索也没有。”
前面到了一个路口，红灯亮起。
黄章遇开了自动驻车，偏头看梁一成。
“只查白金汉宫是查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陈又梅真正的秘密并不在那里。”黄章遇凝眉思索：“但至于在哪儿，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她回过头，窗外灯光衬出她小巧的鼻尖侧影：“陈又梅能混到今天的位子，绝不是靠一个白金汉宫就能做到的；她一定有更隐秘、更稳固的敛财方式……”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梁一成偏头看她。
说话时，女孩的睫毛微微抖动，似是思绪在极快变换。
细想起来，他见黄章遇不过四次，但每次都处在对立面：不是他追她逃，就是他问她躲。像今晚这样，两人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谈，还是第一次。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良久，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男人默默转头去看窗外。
绿灯亮起。
重新上路。
“你知道拜欧生物医疗吗？”
路上，黄章遇又问。
梁一成点头：“陈又梅结婚三次、离婚三次，拜欧生物医疗就是她跟第三任丈夫共同成立的合资企业。”
“可她家里并没有丈夫。”黄章遇道：“她只有一个女儿，叫陈摇。”
“那是第一任的，离了以后跟着陈又梅。她的第三任丈夫叫贺鉴，曾在S市一医院担任主治医师，后来离职创业。前几年发生了医疗事故，被人告了，可能是为了躲避纠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这么说，贺鉴失踪了？”黄章遇一边听一边记。
梁一成嗯了一声。
她按下心绪，又道：“我在白金汉宫看到过一份文件。是拜欧生物医疗与庆源金融战略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内容，庆源金融融资的百分之七十五都要算作拜欧生物医疗的现金流。我怀疑，陈又梅的秘密，跟这两家公司有关。”
梁一成听后，没有问协议，反倒问：“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在白金汉宫偷听了刘营跟陈又梅的对话，知道了青湾的事，顺便，也知道了协议的事……”
梁一成想起了刘营这个人。他转头去看黄章遇，揪住了话里的关键词：
“什么叫，偷听？”
“字面意思。”
黄章遇发现这男人很会歪题。
“……没被发现？”
“差点。”
梁一成不说话了。
半晌后。
“以后行动之前，跟我报备。”男人语气有些无奈。
“好的。”
黄章遇答道，心里却想：
切；
装什么领导。
前方路途畅通，很快就到了梁一成的小区。黄章遇倒车入库，熄灯关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梁一成下车后看了眼。
停得不错。
钱花得值了。
黄章遇关上车门，把钥匙还给梁一成：“那我就先走了。”
梁一成接过钥匙，嗯了一声。
本来也没指望这个男人能送送自己，黄章遇背上包，往出口走去。
今晚大概又得住酒店；
不过没事，才发了工资，不用白不用……
忽然，背后有人拉住她。
黄章遇脚步一顿，回头看。
梁一成拉着她的胳膊，盯着远处某一点，脸色不善。黄章遇有些奇怪。地下车库光线昏暗，不同品牌私家车停放成列，影影绰绰的，一个人都没有。
“梁部长？……”
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黄章遇肌肉渐渐绷紧。
难道，他真的……
忽然梁一成猛地发力！黄章遇眼疾手快，甩开胳膊就往外跑。但梁一成力道极大，黄章遇挣脱不得，随着惯性狠狠地撞进男人怀里！
好小子、跟姐玩阴的！
黄章遇发了狠，抬肘击胸。梁一成单手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脑勺，将黄章遇摁在了怀里。
“别动；”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有人在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