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溪楼甩了甩手,从掌心处抖落碎玻璃,额间落下了冷汗涔涔,脸颊也白的吓人,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
郑迟踌躇着坐下,却见赵溪楼又将他的酒杯拿起,对准伤口倒了下去,冲掉了嵌入进血肉里的碎碴。
他心里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omega,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郑恩时适时的递上了手帕,赵溪楼接过来按住了汩汩涌出的血,帕子被晕染开来,一片鲜红。
信息素随着血液逸散出,郑迟鼻翼翕动了几下,手指哆哆嗦嗦的端起了郑恩时的杯子,一口饮尽,脸热得快要散出蒸汽了。
郑恩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
郑迟委屈的皱了皱鼻子。
“说吧。”
赵溪楼往沙发上靠了一下,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额头。
“我找了几个常客问了一下,确实没人认识苏珀。”
赵溪楼的视线穿梭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几个侍应生打扮的人身上,来回的扫了几圈,忽而问柳沐:“苏珀长什么样子?”
柳沐抿唇,“他…眼睛很小,皮肤特别黑,下巴尖的有点吓人。”
“难怪。”
赵溪楼抬了抬下巴,“你们看那些侍应生。”
“看什么?”
郑迟不解道。
“看他们的模样。”
柳沐抬眼扫了过去,最先明白了赵溪楼的意思。
那些侍应生不说好看到什么地步,但起码符合人们对于帅哥美女的定义,没有一个例外。
苏珀不会是侍应生,客人不认识他才算正常。
他向柳沐撒了谎。
几人还愣着,赵溪楼直接站起了身,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少年站在水池边,等客人从隔间里出来,立马进去把地拖一遍,手脚麻利的给马桶消毒,看到赵溪楼站那儿等着,回头笑了一下,“稍等哈,马上好。”
赵溪楼用牙咬着手帕在伤口上打了个结,看到少年佝偻的脊背,轻啧了一声。
“苏珀,15号桌有个客人吐了,你去收拾一下。”
门口传来急躁的喊声。
“知道了。”
少年眸子垂了垂,从杂物间里取出来了个口罩戴上,才提着水桶走了出去。
他正思量着,喝的醉醺醺的Alpha走了进来,赵溪楼指了指门口的标,“你走错了。”
Alpha上上下下的扫了赵溪楼几眼,还是直接打开了隔间,里头一阵稀里哗啦,伴随着卡痰清嗓,还有吧嗒一声,粘液落地的动静后,Alpha出来了,扯了扯自己的腰带,斜眼瞥着赵溪楼,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赵溪楼:……
没过一会儿,苏珀回来了。
他连声向表达不满的顾客道歉,进去收拾好了一地的狼藉,跪在地上把马桶擦的锃亮。
因为赵溪楼一直在旁边站着,盯着他看,避无可避之下,苏珀走了过来,“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
赵溪楼朝他笑了一下。
“就是想问问,在这里赚的多吗,我也想找个活干。”
苏珀愣了一下,然后就转过了身,吭哧吭哧的洗起了拖布,水花四溅。
赵溪楼走了过去,戳了戳他的手臂,“别不理我啊。”
苏珀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水,“少拿我打趣,我和你们这种omega不一样。”
“这是什么话。”
苏珀抬起头,讥讽的看着赵溪楼,“是是是,你漂亮有人要,有Alpha宠着惯着,那也不用特地上我这儿来得瑟。”
赵溪楼诧异的看着他,然后…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血液里带着的信息素的味道是如此的浓郁,浓郁到让人明晃晃的嗅到,那两份交杂在一处的气息,昭示着他是某个Alpha的所有物。
这味道…大概只有赵溪楼本人没什么实感,不知道它有多富含侵略性,他身体内,宋执的那一部分,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
赵溪楼没再说什么,匆匆的走了出去,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觉得这破地方应该是克他。
果不其然,刚走了没几步,脚下就开始飘然。
谁给他下药了?什么时候下的?
赵溪楼还没思考明白,就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咚一声,腰狠狠地撞到了一处桌角,还引来了几声抱怨。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哈,他喝多了。”
一道男声在赵溪楼的耳边响起,他无力推拒的被揽住了肩膀。
什么玩意…
郑家那俩兄弟呢,不是说保护他吗。
赵溪楼双眼迷离的落在光怪陆离的灯球上,被带着一步一步的往酒吧深处走。
身体像是没有骨头的菌子一样倒了下去,发丝凌乱的散了下来,挡住了眼睛。
耳旁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听不太清说的什么。
不多时,赵溪楼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又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外头传来阵阵蝉鸣,传到憋闷昏暗的狭小柜中。
他穿着海蓝色的校服,领巾上绣着一只白色的海鸥。
手指捻着那处凸起,捻到连柔软的布料,都能将手指磨痛。
外边是有些激烈的争吵。
“我都说了别留下看得见的伤,你怎么还拿鞭子抽他。”
“这逼崽子跟我顶嘴,不让他见见血他是不知道怕。”
“下次记着,再不听话往柜子里一塞就是了。”
“行行行知道了,今天又接了两个商务,赶紧把他弄出来上点药。”
柜子打开了,赵溪楼被拖了出来,后背两道伤口把衣服染的全是血痕,皮肉都翻了过来,疼的他头晕目眩。
“你疯了,打这么狠,还怎么去拍广告。”
“我这不是一时没收住手嘛,你那针包又叫这小畜生藏起来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边说着,边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妈的,再有下次老子整死你。”
“好了。”
女人瞥了赵溪楼一眼,“去把你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这次就不罚你了。”
迷迷糊糊间场景又换到了学校。
他不常去上学,和同学都不太熟,没什么人搭理他,体育课也抱膝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班长看到他一个人落单,带着几个男孩走了过来,“赵溪楼,你要和我们玩吗?”
他动了动嘴唇,刚要站起来,手臂和大腿的针眼就开始隐隐作痛。
“不了。”
他扯出了一个笑来,“我不太…”
“哎呀,别这么扭捏嘛。”
班长大大咧咧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赵溪楼却忽然脸色一白,整个身体都倒了下去,跪趴在地上,无声的抽搐了几下。
“我没…我没用力啊。”
班长看着自己的手,满脸无辜,“我真没用力。”
赵溪楼从地上爬起来,想抬头说和你没关系,但是几个人又走远了,风把他们的声音刮了过来。
“真矫情啊。”
“演员又怎么,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现在长的好看点的算什么本事,等长大变丑了看谁还找他拍戏。”
“小楼。”
班主任让他回班,满脸忧心的看着他,“你妈妈来接你了,在校门口等你,和她走吧。”
“老师,我想上课。”
赵溪楼的手背在身后,手指搅弄在一起。
“是该上课的,可是…”
赵溪楼听到这句话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直接抱住了她的腿,“老师求求你,别让她带我走。”
班主任欲言又止了几番,母亲已经找到了班里,俯身把赵溪楼抱了起来,满脸的宠溺笑意,“我们走吧,小楼。”
“等等,小楼妈妈。”
班主任追过去,还是开了口。
“他这个年纪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这样三天两头的请假,对他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母亲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