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便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就知是与不是。”她盯着他,寸步不让。
他沉默片刻,终于道:“……怕公主失望。”
“是不敢吧?”她冷笑。
他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北境局势动荡,又风雪酷烈,公主为何要在此滞留两年,不回东陵?"
"你很在意我的去向?"她指尖轻抚结霜的窗棂。
"只是觉得..."他喉结微动,"落叶当归根。"
"根?"她忽然轻笑,眼底泛起涟漪,"我的太傅当年授课时,曾说过——"
霜花在她睫毛上颤动:“家非瓦舍,非疆界,是焚身亦不悔的执念。”
一滴泪坠在冰纹砖上,碎成八瓣:“如今我的执念就站在这里...却要我回哪里去?”话音落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看着她落泪,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终于,嗓音微哽:"看来今日……这面具,公主是非摘不可了。"
萧明昭呼吸一滞,缓步走近,目光紧紧锁住他露出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比记忆里更深、更冷。
她抬手,指尖轻触面具边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何要躲我?"
面具被轻轻摘下。
——一张陌生的脸。
轮廓冷峻,眉骨上一道疤斜斜没入鬓角,鼻梁高挺却略显嶙峋,唇薄如刃,没有半分沈砚之温润如玉的影子。
"怎么会……"她踉跄后退,脸色煞白,指尖发抖,"不可能……"
他别过脸,声音低哑:"我早说过,公主会失望。"
萧明昭双唇微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眼神空洞地转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门关上的一瞬,傅辰从侧门踏入,看着沈砚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苍白的脸,轻叹:"还是你狠。"
傅辰的指腹摩挲着面具上的纹路:"不是说好的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吗,方才我在亭子里,差点就瞒不过了。"
沈砚之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弟子惊慌的声音:"阁主!萧姑娘晕倒在谷口了!"
话音未落,沈砚之已经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连大氅都未及披。
萧明昭在混沌中浮沉,隐约感觉自己被一双熟悉的手臂稳稳抱起。
那怀抱温暖得让她贪恋,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松木香,混着一丝苦涩的药味——是记忆里最令她安心的气息。
她想睁眼,却连抬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
“忧思过度,气血两亏。”谷中太医收回诊脉的手,低声道,“需静养调理,不可再受刺激。”
沈砚之立在床畔,面具早已重新戴好,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他微微颔首:“下去吧。”
太医退下后,傅辰抱臂倚在屏风旁,叹道:“你这是何必?”
沈砚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执起萧明昭的手,她的指尖冰凉,睫毛微颤。
他低头,唇近乎克制地贴了贴她的手背,一触即离。
傅辰摇头,转而道:“第七处矿坑已确认位置,但内部机关复杂,需要地图。”
“蜀客的信到了?”沈砚之嗓音微哑。
“今早到的。”傅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地图在倚梦阁的云娘子手中,此女是宇文烈旧部,不好对付。”
沈砚之替萧明昭掖好被角,沉默片刻:“两日后出发。”
“那这丫头呢?”傅辰瞥向昏睡中的萧明昭,“要通知拓跋怡来接人?”
“不行。”沈砚之声音一沉,“现在放她出去,太危险。”
傅辰挑眉:“那就让她在这儿休息几天?”
“嗯。”
二人出了寝室,站在廊下,夜风卷着细雪掠过他们的衣角。
沈砚之望着不远的方向,沉默片刻,对身旁的弟子低声吩咐:“把屋里的檀香撤了,换成白梅香,要淡些。”
“是,公子。”
“地上铺一层绒毯,要厚实些。”
“是。”
“炭盆里的银丝炭不能断,夜里再添个手炉送去。”
弟子一一记下。
傅辰抱臂轻笑:"又是香又是毯,怎么不干脆把心掏出来给她?"
沈砚之眼神一冷,傅辰马上噤声。
看着沈砚之离去的身影,傅辰:“到底谁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