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亭中。
晨光漫过竹帘,在青石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明昭捏着银匙,将一块桂花栗粉糕递到沈砚之唇边:"尝尝,今早新蒸的。"
沈砚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
糕点在舌尖化开,甜腻的桂花香瞬间盈满口腔。
"好吃么?"她笑着问。
"嗯。"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
萧明昭低头也尝了一口,忽然蹙眉:"奇怪,今日厨子忘了放糖么?"
银匙"当啷"一声磕在瓷盘上。沈砚之猛地攥住她要去端粥碗的手:"不必,我本就不喜甜。"
她又舀了勺瑶柱鸡丝粥喂他,热气氤氲中看着他慢慢咽下:"那这个呢?"
"怕是厨子连盐也忘了。"他扯出个笑,指腹抹去她唇角并不存在的粥渍,"淡得很。"
萧明昭自己尝了尝,点头附和:"果然。"正要抱怨厨子懈怠,忽见沈砚之眼眶通红,一滴泪直直坠进粥碗。
"砚之?"她慌忙搁下碗,指尖触到他颤抖的睫毛,"怎么了?"
沈砚之将脸埋进她掌心,滚烫的泪水浸透她掌纹:"...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唇角已勾起温柔的弧度,"只是想起,很久没听你弹《幽兰操》了。"他轻抚她的发梢,"今日...能否为我抚一曲?"
萧明昭展颜一笑:"这有什么难的?"转头便对廊下的蜀锦扬声道,"去把我那架'松风'取来!"
蜀锦应声而去。
沈砚之的目光却始终凝在萧明昭身上,一寸不离,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底。
琴很快被送来,萧明昭拂袖而坐,指尖轻拨琴弦。
清越的琴音在晨光中流淌,她眉眼低垂,唇角含笑,全然未觉自己已弹错了三个调。
沈砚之坐在一旁,手肘撑在案上,掌心抵着下颌,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琴音如流水,而他的眼底却暗潮翻涌,喉结几番滚动,最终只是死死咬住牙关,将哽咽咽下。
一曲终了,萧明昭忽然蹙眉:"奇怪,我方才是不是弹错了几个音?"她揉了揉耳朵,"怎么听着有些闷闷的......"
沈砚之起身,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无妨,许是几年未弹,生疏了。"
"不可能。"萧明昭摇头,狐疑地看向琴弦,"这首曲子我弹了十几年,从未错过。"
一旁的蜀锦眼疾手快,立刻抱起琴:"公主,这琴弦松了,我这就拿去修!"说完,不等回应,便匆匆退下。
沈砚之收紧手臂,将萧明昭的脸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
两人相拥未久,清风匆匆来报:"主上,贵客到访。"
沈砚之还未开口,萧明昭已从他怀中探出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待他们一同迎至谷口,只见一袭明黄龙袍的萧明煜正负手而立,眉宇间虽带着风尘仆仆的倦色,却掩不住通身的帝王威仪。
"皇兄!"萧明昭眸光亮起,几乎是雀跃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萧明煜,"你怎么来了?"
萧明煜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却划过一丝复杂:"听闻宇文烈伏诛,北境已定,朕自然要来看看。"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他临刑前游街三日,万民唾骂,最终斩首示众——算是罪有应得。"
沈砚之站在一旁,目光在二人之间轻轻掠过,最终垂眸不语。
萧明昭并未察觉异样,仍兴致勃勃道:"皇兄是来与怡姐姐商议两国贸易之事?她现在可厉害了,将北境治理得井井有条,连那些老顽固都对她心服口服!"
萧明煜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嗯,顺道……来看看你。"
他抬手,似想如从前般捏捏她的脸,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替她拂去肩头落花,"你气色不错。"
沈砚之忽然上前一步,虚扶住萧明昭的腰:"谷中风大,回屋再叙。"
萧明煜的目光在沈砚之手上停留一瞬,淡淡道:"沈卿说得是。"
——
听水阁内,茶雾缈缈。
半晌,没有人开口讲话。
萧明昭目光在沈砚之与萧明煜之间打了个来回,忽然笑道:"我听闻……你们二人先前有争执?如今事情既已过去,不如好好聊聊——"
她边说边往门边退,"我去瞧瞧蜀锦修琴修得如何了!"
话音未落,人已溜到门外。
她一把拽住廊下的清风,压低声音:"快去请怡姐姐来,就说我想她想得紧!"清风领命疾驰而去,衣袂卷起满地落花。
阁内,侍女跪坐煮茶。
水沸三响,茶香氤氲,却掩不住满室凝滞。
"我收到你的信了。"萧明煜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青瓷盏上的一道冰裂纹,"她...现在如何?"
沈砚之注视着茶汤中沉浮的叶梗:"五感已开始退化。"他声音平静,案几下的手却掐进掌心,"今日晨起,尝不出甜咸。"
"朕就这一个妹妹。"萧明煜猛地抬眸,眼底压着雷霆,"朕自然盼她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但——"
"命更重要。"沈砚之截断他的话,忽然轻笑,"陛下不必多言,臣知道该怎么做。"
茶雾缭绕间,帝王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朕已下了赐婚圣旨,待她病愈..."他顿了顿,"你们便准备成亲。"
茶烟袅袅中,沈砚之指尖轻叩案几:"昭昭向来随性,待她病愈后若愿嫁,臣自当三书六礼迎娶。若不愿......"
"沈砚之!你明知朕要说的是什么!"萧明煜拍案,茶盏震出清脆声响,"你该明白,朕不会让妹妹嫁给白身布衣。"帝王眼底暗流涌动,"即便你握着玄甲卫半块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