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着呀,这老汤很珍贵的!我们家孩子们想喝都没机会呢!”
妹妹姮热情似火,又往前怼了怼碗。
避无可避的乔云林顿时黑了脸。
这人向来有个毛病,能下嘴的东西先不说味道如何,但起码好看,再不济也要规整,活脱脱的外貌至上主义。
如今叫一个看脸的干了这碗丑得糊嗓子眼的地沟水,这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别说接碗了,要不是还暂存着点稀薄的理智,怕是这鬼东西再进一分,他就要给掀翻了。
谢山停看这人脸冻得硬邦邦的,觉得好笑。
在姮的催促一声急过一声,马上要发疯时,他也只能颇为无奈地接了过那碗。
“替你端着,总可以了吧?”
“……”乔云林看着这人垫在碗底的手帕,很没良心地往后撤了半身,一脸冷然:“离我远点。”
“……”
“妈呀!这是什么?”虞宝英夹着一片炖开花的烂糊玩意,脸都绿了。
小春解释道:“这是蘑菇。”
“卧槽!这踏马明明是人耳朵呀!”
“……”
话音一落,屋子里立马没了声音。
就连拐角处正在裁纸的尹文也罕见地从厚密的头发下抬起了眼睛,和这神树里的人一样,毛骨悚然地盯向惊吼出声的虞宝英。
虞宝英吓坏了。
他手一抖,那软软的“蘑菇”biang叽一声,摔回了碗里。
等反应过来时,小春的那张脸已经不能看了,她的五官化成了水,从面上淌了下来,个头也越变越矮,一张空皮似的,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在不远处的黑影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她。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新来的小春没再说话,拿起了画笔画脸,尹文则埋头剪起了纸,苔生也已经又扎起一个刍灵。
虞宝英一身冷汗,端着那银碗,泪眼汪汪地看向了谢山停:“师父,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这玩意也太脆弱了叭嘤嘤嘤!
短短一段时间炸了两个人。
不过在计划之内,这已经算是好事了。
谢山停安慰道:“至少说明你猜对了。”
那汤里的肉片,不是蘑菇,是人耳朵。
是谁的耳朵呢?
想到他们此行来的目的,虞宝英捧着碗的手又凉了几分。
毕竟,即使洪万珠和曾子明暂时不在里头,在里头的也确实曾是个活人。
“少说话,别乱动,跟着他们说的做。”谢山停拍了下自己这倒霉学生的肩膀,再次安顿道:
“来之前讲过的,线索什么的,要躲起来再说。”
虞宝英垂头丧气。他点了点头,要哭不哭的应了声“好”。
绝对!绝对再也不说话了!一个字!也!不!说!
他恶狠狠地搅浑了这唬人的汤,暗自在心里发誓道。
这誓言刚出,勤劳的手上下一捞,又从碗里捞出两颗褐色的牙齿来……状似黄豆。
“孩子们应该跟你们说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姱才不紧不慢道:“如果你们帮助神树顺利完成后天夜晚的庙祭,作为交换,我会答应你们一个愿望。”
她坐在锅边,手中摇着一把蒲扇,扇着那锅死气沉沉的汤。
“没猜错的话……”姱说:“你们是来找朋友的吧?”
谢山停:“你怎么知道。”
姱轻笑着,语焉不详地回答道:“你们来的正正好。”
“放心吧,只要找到我要的东西,我会将他们归还的。可若是找不到,也很好,留下来陪孩子们长大,是一件很享福的事情呢。”
这几位幸不幸福且暂说,但姱提到孩子们时,便显得没那么轻飘飘了,不似个天上的仙女,倒还真像个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母亲。
“需要我们做什么?”
姱直白说道:“我们家老祖宗的棺材被偷了,请你们帮我找到它。没有这棺材,庙祭是不可能顺利进行的。”
冯裕问道:“偷了?被岛上的孩子吗?”
毕竟刚刚一路走来,这神树里的人物构造异一目了然,再简单不过——多的是矮一点的孩子,少的是高一点的孩子,还有就是这一红一白的两位母亲。
被偷了?难道是被孩子们刨了祖坟?在搞恶作剧玩?
姮摇了摇头:“不是孩子们。是水鬼。”
冯裕:“……劳烦问一下,这祭祀用的棺材,平日里是保存在湖水里吗?”
此地的风俗习惯也太别出心裁了。
别是给棺材里的祖宗泡活,自己游走了……
姮吓了一跳:“当然不是!棺材是木头做的,怎么可能泡进水里呢?”
“啊?”
冯裕晕了:“那你们这儿的水鬼到底是游在水里还是跑在地上呢?”
姱叹了口气,解释说:“它们白日里都待在湖水中,唯独晚上才出来觅食。庙祭这三天,岛上四处都是食物,晚上水鬼闹得尤其凶,孩子们都不会出门。一晚上过去,能搬空多一半。为了保证庙祭的食物够用,我们就要准备比平时更多的量。”
怪不得刚刚一路走来,瓜果时蔬都堆积成山了,岸边还有那么多条外出捕猎的渔船。
原来是有吃白食的客人不请自来。
“或许它们是在搬走的食物的时候,不小心也带走了那具棺材……”姱的语气显得很惆怅,“请帮我们找回来吧!对神树来说,这棺材真的是很重要的物件,要是弄丢了,可是会遭天谴的!”
是挺重要的,毕竟是祖宗的尸骨呢。
不过帮是不得不帮的。
“可是怎么帮呢?”冯裕也很惆怅。
“那棺材长什么样子?”安静在一旁的乔云林终于有了点反应。
或许是刚刚那道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影子,叫他不得不想起一些做过的梦。
还有那尊出现在梦里的黑棺。
所以他现在敏感得脑仁疼。
乔云林又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有。”
姮点了点头,说道:“那尊棺材啊,通体漆黑,上窄下宽。会说话,能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