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纪昱才和元吉来到集文殿，原本脏乱的衣物已经褪下，换的是一身宽松的蓝紫色织锦暗纹提花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细细的宫绦，宫绦之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的是太医署精心调配的驱蚊药。

纪昱进殿大大剌剌地坐下，双腿分开，丝毫不顾及礼仪，粗鲁的紧，谢柏鸢也懒得多说，只是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准备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将原本开着的书本合上！

“今日第一日上课，不多学其他的，就先学学儒家的论语，敢问太子，论语中对于治世之道，有何言？”

纪昱手中执笔，笔尖蘸墨，心不在焉地在面前的宣纸上乱涂乱画了一通，听见谢柏鸢的询问，纪昱头都不抬，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谢柏鸢见此并未露出纪昱预料的愠色，反而无谓地勾了勾唇角道：“看来是下官高估了太子殿下的学问，殿下已近及冠，没想到竟然连宫外稚儿都不如。”

原本端坐的纪昱闻言立刻面上浮上愠怒：“你竟敢讽刺本太子不如宫外稚子，好大的胆子。”

谢柏鸢依旧面不改色，手中折扇轻摇：“臣并未讽刺殿下，而是陈述所见之实。臣曾见一小儿，五岁之时便熟读孔孟著作，亦可倒背如流，与他相比，殿下确实稍逊一筹。”

纪昱被这人一段话激得满腔怒意，别扭道：“谁说孤不如五岁稚子，孤只是懒得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

“太子既然会，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就请殿下回答臣的问题。”谢柏鸢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拐弯抹角。

“论语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纪昱放下手中的笔，不情不愿道。

“殿下说得不错，请问殿下此话何解？”

“儒家讲究德政，这话的意思是说，假如一个人品貌端正，让自己的身心都清正廉洁，在政治之中就没什么难处了，但是一个人如何身形不正，又怎么能扶正别人呢？”

“太子殿下解释得极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坐姿狂放的太子殿下笑了笑。

纪昱看着谢柏鸢白嫩脖颈在阳光下发着光，平时紧抿的薄唇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合乎年岁的蓬勃之气，原本就眉目如画的长相更添了几分情思，一时竟有些看直了眼，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只是可惜是个耍弄唇舌之徒。

纪昱看得出神，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谢柏鸢刚刚的问题是在讽刺自己这个太子不堪为人表率。

但纪昱并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外人看来品貌上佳的谢先生竟然这般伶牙俐齿，既如此，只怕以后有得玩儿了。

想着吊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正在磨墨的谢柏鸢。

谢柏鸢忽略他想要剜人的视线，只是低头笑笑，并未多言，正式开始今日的课程。

经过两人的一番言辞交锋，纪昱难得地在集文殿上完一上午的课，只是整个人如坐针毡，不老实得很。

临近午时，纪昱的肚子早就开始打鼓了，看着站在一边侍奉的元吉，随即给其使了个眼色。

元吉是个机灵的，哪里会看不懂自家殿下的暗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瞅准时机提醒道：

“谢大人，您看已经近午时了，要不今日就先上到这里吧？太子殿下也该用午膳了。”

谢柏鸢见此并没有任何要下课的意思：“殿下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时候到的集文殿？”

纪昱闻言有些懵：“先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殿下忘了，那就由我这个做先生地来提醒你一下，殿下原定的时间是辰时上课，午时结束，可殿下今日迟到了，约莫近巳时才进了集文殿，整整迟到了一个时辰，下官无权过问殿下行踪，可是圣上原定的时间，下官也不会随意改变，既然殿下您迟到了一个时辰，那咱们的课就往后顺延一个时辰至未时初，所以现在距离下课尚有一个时辰，请殿下继续上课！”

纪昱看着谢柏鸢的样子，只觉得此人得意极了，险些控制不住就要拂袖离去，但想想自己现在身在集文殿，正对着父皇亲手题的“尊师重道”四个大字便生生地忍下去了，若是自己走了，只怕下一秒父皇就会过来教训自己一顿，实在是得不偿失，想了想便使眼色给一旁的元吉。

元吉见此有些为难，但仍旧是挺身而上：

“谢大人，这恐怕不妥吧，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好拖延了用膳，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才也担当不起呀，再者，殿下下午还要骑射此番怕是时间会来不及啊！”

谢柏鸢放下手中的笔：“贵公公放心，下官也是算好了时间的，不会影响殿下下午的骑射，若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由下官担着”

说完继续上课，独留纪昱一个人生着闷气上完了接下来的课。

精疲力竭的上完所有的课，只草草地扒拉着用了几口膳食就赶忙赶往骑射场！

谢柏鸢也准备出宫，路过西庆门时，几个小宫女在角门的一棵大树下说着什么，谢柏鸢并未在意，直到隐隐地听到了太子二字，谢柏鸢才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