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外人多眼杂,不好暴露身份,下官便不再称呼您为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嗯。”
“殿下请”纪昱率先下车,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虽不比炎炎夏日,但也炙烤得人心慌。
晦朔看自家大人下车,眼疾手快地将原本合着的伞撑开,举至谢柏鸢头顶,然后将手臂放在车旁供谢柏鸢搀扶。
“大人,小心。”
即使是在外,谢柏鸢依旧是一副不染尘埃的样子,纪昱不由得暗暗吐槽:可真娇气,一点阳光能要命不成。
正在思考间,谢柏鸢已经到了纪昱身边:“走吧,咱们进去吧。”不知是太阳的缘故还是看岔了眼,总觉得谢柏鸢的脸颊好像多了几分颜色。
三人一同进了一套一进的院子,东西两间厢房,院中摆着许多不成套的桌椅,为首的先生一字一句的教导,下方只有一半不到的桌椅上坐着年纪不一的孩童,端端正正地念书,摇头晃脑很是可爱,即使在烈日之下,热情依旧不减。
“这是……”
“这就是京郊的学堂,唯一的一间学堂,是京中一众先生和这里的里长建起来的。”谢柏鸢介绍着重重地强调了‘唯一’二字。
“这等地方怎么也能称之为学堂?”纪昱看着这甚至破烂得不成样子的院子,满脸嫌弃,屋顶都透着光,下雨时还不得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那您以为什么样的才能称之为学堂,是偌大的集文殿只摆一张书桌?还是摆着冰鉴的凉室?莫说是凉室,这些孩子就是连半块夏日里的冰都不曾见过。”谢柏鸢说。
“那偌大的京郊,就只有这些孩童吗?”
“有钱有势的人家 ,大多请了私塾先生到家中教书,只有没钱的才会到义塾学习,因为不用银钱,这偌大的京郊,孩童自然不止这些,可肯让孩子到这里学习的就只有这些!”
“先生此话何解?小小的孩童,不来学堂能做什么?”
“能做得多了去了,能洗衣做饭,能照顾幼弟幼妹,能下田灌溉,那些殿下您想不到的,他们都能做。京郊多为佃户,以农耕为生,每日辛勤劳作换取一点粮食和报酬,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重复一生,只有极少数的会让孩子进学堂,期盼以一人之力改变家族命运。”
两人正说话间原本喧闹的学堂安静了下来:“孩子们,把桌椅搬进去屋里去吧,休息一炷香,咱们再继续。”
“是先生,先生辛苦了!”稚嫩的声音传彻整个学堂,然后就是桌椅搬动的声音。
原本执书而立的先生,来到三人身边:“谢小先生,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有劳孙先生记挂,我一切都好。”
“这位是?”孙先生看着面生的纪昱问道。
“哦,这位是我一小友,孙先生唤他阿昱便可!”说着又对纪昱介绍:“阿昱,这位是义塾的孙先生,在这里教书也许多年了。”
“哦,先生有礼”纪昱难得的正经起来,倒有几分品貌端方的少年君子样。
“公子有礼了,既是谢小先生带来的,便是贵客,莫在这里站着了,里面有茶水,长途奔波用盏茶润润嗓子吧!”
“有劳先生。”
几人一同进了厢房,孙先生忙斟茶水:“前些日子就听谢先生讲了,说你已经回京了,还在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没想到你今日就过来了。”
谢柏鸢接过茶水,浅啜一口:“劳先生挂念,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那便好,说着将斟好茶水递给纪昱:“小公子请用茶。”
“多谢”纪昱接过茶水,才发现,说是茶水,其实更像是加了菊花花瓣的开水,清汤寡水。
孙先生见纪昱打量的目光有些尴尬:“小公子见谅,我们这里荒郊野岭的,也就只有这些孩童们采摘晾晒的菊花能充作茶叶。”
“无、无妨,菊花茶清火明目,正好本、我最近上火。”寻了个有些蹩脚的由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对了,孙先生,今日怎没见阿琮?从前我每次来他都会赖在我身边的,今日怎得没见?”
闻此,孙先生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半年前,阿琮的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他们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本就比这里的很多孩子还要贫苦些,如今又添了一口人,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他父母平日里要做工,新出生的孩子就由阿琮一个人照顾,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他,本就小小的身板,还要抱着一个婴孩,唉。”
谢柏鸢深深地看了一旁安静的纪昱,止不住地惋惜:“阿琮天资卓绝,记忆惊人,若就这样度过一生实在是可惜了。”
孙先生摇了摇头:“阿琮懂事,看父母辛劳,所以主动提出在家看顾幼弟。”
“着实可惜了。”谢柏鸢见此也连连摇头。
一直没开口的纪昱主动开口:“先生,我可否见一见这位阿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