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川不耐,就要唤侍卫进来将这大胆的闯宫者拖出去。
“臣妾,永嘉殿祝氏,叩请陛下圣安。”
祝云面色憔悴不堪,她一身素孝如雪,隔着那苏绣烟雨屏风,伏身恭敬行礼。
过了许久,屏风后才传来,
“你有何事?”
祝云这才道,
“回陛下,眼下天气渐热,千岁的身子…只怕是…放不住了……”
她深深伏下身叩首,已是泣不成声,
“臣妾…求陛下恩准,允千岁入土为安罢…”
殿外突然传来婴孩剧烈的哭声,
祝云满脸是泪,
“求陛下,念在大皇子年幼失恃,就当是怜惜大皇子………”
“全了大皇子为人子的这分孝道吧…”
屏风后,
赵衍川伸手,轻柔摩挲着他深爱过的,那人依旧精致如画的眉眼,
眼下已近小满,天气闷热,纵使长生殿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上一次冰块,也抵不住沈曦岚的脖子上,开始渐生的紫色尸斑。
赵衍川闭上眼,一颗很大的混浊泪珠从他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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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六年初夏,端敬元皇后薨于冷宫,帝大恸。
皇后丧仪一度逾制操办,诸大臣上奏哀求,帝怒斥不允。
众臣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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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长生殿中殿,皇后梓宫前。
此时已近三更,
德妃仍跪在灵前烧着纸钱。
外头诵经的小沙弥起身,进了殿来,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德妃施主,小僧等奉命为先皇后颂极乐往生咒。”
祝云闻言颔首,
“有劳大师了。”
小沙弥回礼,转身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祝云吩咐道,
左右侍立的宫人们闻言,如惯常一般行礼,悄声退下,待主持准备妥当,带领捧着法器的沙弥们进入殿内,才将门窗一一小心阖上。
众宫人俱退至阶下,肃然而立。
殿内,祝云闻得外头动静远去,才轻声道,
“出来吧。”
行伍中,出来的却是个全然陌生的小沙弥。
“德妃娘娘。”
那小沙弥抱拳,下一刻便一把撕了脸上人皮面具。
赫然是宁何。
一旁的和尚们视若无睹,竟全似瞎了,淡定自若地绕着皇后梓宫缓慢执礼转圈,金刚铃声中,开始诵经祈福。
“事不宜迟。”
祝云催促道。
宁何略一颔首,不再多言,忙疾步行至灵柩一侧。
千年寒玉棺内,沈曦岚身着皇后朝服,头戴双凤翊龙冠,双手交叠安放在腹前,仍是面目如生。
宁何低头抱拳,
“皇后千岁,得罪了。”
下一刻,他从怀中掏出净瓶,伸手将沈曦岚的左手拉了过来。
宁何这时才发现,沈曦岚的左手指骨竟是诡异地歪曲着。
他皱了皱眉,却也无暇多想,食指一拂,一枚银针赫然凭空出现,
银针深扎入沈曦岚食指尖,因血液凝固的缘故,那银针足足扎了一寸进去,却不见半滴血流出来。
宁何好不容易挤了一滴出来,就忙拿那净瓶接了,复又用玛瑙塞堵好,慎重地收进怀中。
他松了口气,转身下了阶,向祝云行礼,
“多谢德妃娘娘相助。”
祝云却只道,
“千岁生前最是仁善,若是此次小神医能救下无辜性命。”
她凝视着那寒玉棺,眼中泪光闪烁,
“想必……就是对千岁最好的祭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