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听,原本谄媚奉迎的脸霎时变得阴沉,“女郎,这收了的钱就没有倒出去的道理,我都为了您将那女郎给轰出去了,你若是反悔,我这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说罢,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伙计,微微仰头,笑的甚是邪气。
裴珏扬眉,“我不愿,你莫不是要强卖?”
掌柜见她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也没了顾忌,“今日,你不愿也得愿,伙计们,关门。”
他话音刚落,这还未来得及关上的铺子霎时又走进来一人。
来人身长八尺,一身锦绣罗衣,面如冠玉,身后跟了好几个官兵,气势凌人,“青天白日的,怎么就要关门?掌柜的不做生意了?”
裴珏瞳孔微张,面色苍白,连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屏息凝神,不置一言。
而店家掌柜见到官兵,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谄媚,“做,生意定是要做的,官爷也来看布?”
陆棠摇头,轻笑一声,“那倒不是,本官只是听说,这儿有家黑店,过来看看。”
掌柜脸色煞白,“咱这可是小本生意,绝不是黑店,官爷莫不是弄错了?”
陆棠扯了块布匹,手指蹭了蹭,冷笑一声,“一百两的布匹,小本生意?你可真敢说。”
他回头示意官兵,言语冷戾,“将他带走。”
掌柜被官兵架着胳膊,哭天喊地,涕泗横流,“官爷,小的冤枉啊。”
“慢着。”陆棠看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裴珏,低声道,“将银票还给这位女郎。”
裴珏接过银票,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将银票塞进怀里,脸色阴晦,“多谢郎君。”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裴珏瞳孔猛的一震,眼中满是愕然,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旧友,瞠目结舌,“你……”
陆棠星眸微转,目光如炬,细细打量他,唇角上扬,“被吓到了?我们许久未见,今日见你这般模样还真吓了一跳。”
裴元策本就男生女相,模样比长安第一美人还要娇俏不少,他们几个玩伴私底下没少打趣说若裴郎是女郎,他们定争先恐后的上门提亲。今日一见,从前肆意潇洒的男儿郎如今真成了娇女郎。
裴珏可没有他这般从容,他将斗笠的帷帐掀开,露出一双冷若冰霜的桃花眼,寒声道 ,“你是来捉我的?”
陆棠如今任职刑部侍郎,年纪轻轻,仕途正盛,若是缉拿了在外潜逃的贪官之子,便是立了大功,仕途也紧跟着水涨船高。
但陆棠摇了摇头,“不是。”
裴珏并不会感恩戴德,陆棠是皇帝的表兄,陆家是魏文帝最忠心的拥护者。而他与陆棠的挚友情义,早在皇帝下令抄裴氏满门时便消失殆尽。
他捏紧拳头,神色淡淡,“既是如此,裴某就此告辞。”说罢,也不管陆棠是如何神情,压低斗笠径直走了出去,独留身后的陆棠目光幽暗,矗立良久。
街上依旧沸沸扬扬,人来人往,只是路上多了许多官兵,身着盘领窄袍,气势磅礴,像是从长安来的。
裴珏想到了方才的陆棠,神色微变,顾不上其他,压低了斗笠,飞快的往客栈赶。
他猛的推开房门,神色焦急,“凌姒,我们得回去了。”他定睛一看,屋内糟乱一片,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凌姒,正在其中提着包袱收拾东西,神色慌张有过之而无不及,抬眼见着裴珏回来,心急如焚,“嫂嫂,你快来帮我收拾。”
裴珏怔了怔……啊这,一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逃犯?
凌姒与裴珏刚将东西收拾完,房门突的被人从外至内的推开,惠香提着包袱,满头大汗,“阿姒,收拾好了吗?”
凌姒背着大包袱,怔怔的点了点头,“收拾好了。”
惠香疾步如飞,黑沉着脸,边走边骂,“咱快走,再晚点就出不了城了,那群龟孙儿,肯定是郑婵茹那大嘴巴子告的状。”
马车早就在外等着,待他们提着包袱上了车舆,惠香便连忙催促马夫驱车,面色焦急,如临大敌。
惠香掀开帷帐一脚,偷摸眯着眼往外看,而坐在蒲团上的凌姒也跟着神色凝重,板着一张娇俏小脸,正襟危坐。
突的从长安来了大片官兵,惠香这名门贵女紧张倒还说得过去,但这小傻子也跟着慌什么?
裴珏疑惑,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是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