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各位亲临本次活动。促进中国与世界的文化交流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也希望参与此次活动的贵客可以帮助我们尽到微薄之力。虽然中国是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化大国,但我们现在所身处的时代似乎对我们的文化有所误解。”
李邵站在台上从容地介绍这次活动的主旨。
“和某些国家的学者不一样,我们不相信文化存在等级制度,我们尊重每个和我们不同的文化。就像十八世纪的罗曼蒂克思想家们曾说过,真理并不重要,追求真理的过程才重要。”
“所以,请来自五湖四海的各位艺术家们,让我们自信起来吧!我们渊博的文化是我们强力的后盾,是我们前行路上的基底石。我们从不需要证明我们比别人强在哪里,我们只需要证明我们是谁就足够了。”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逐渐安静下来后,李邵才继续:“很长时间以来,传统文化一直被许多西方国家甚至国内的学者,当做古老的、不文明的、过气的、迂腐的、需要被舍弃的文化。好像迎接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崭新的,可以带领人类进入全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也必定是完美的乌托邦。”
“然而经过这么多年,我们却看得出,这个想法是不完整的。迂腐的固然应该被舍弃,但经过时间长流证实过的经验,却应该被我们保留下来。各位青年画家的创作就是我们应该保留和传播的传统文化之一。从各位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千年传承的中国文化,可以通过特有的方式感受先人的创作历程,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希望这次的文化交流会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五千年的历史,了解我们优美的中国文化。”
宁霂作为特别表演嘉宾,站在台侧等着他的出场,不得不说,此刻他确实被李邵的这番话感动了。
不仅仅是因为艺术家比旁人更多愁善感,也是因为听到别人承认自己努力和坚持的事业。虽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有多么的伟大,但就是许许多多和他同样的艺术家一起努力,才能真正做到李邵说的交流和传播吧。
“现在有请本次活动的主演嘉宾,来自柳大美院国画专业的宁霂先生。”
随着介绍,宁霂咽下在眼角打转的眼泪,提起胸膛走上了台。
宁霂虽然平时很喜欢和店里的工读生打嘴炮,但真正到了这种正式的场合,话反而会很少。
也许是为了体现艺术家犹豫的气质吧,好像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神秘感。
也许是因为他目前还没有能力,一边在台上画画一边和台下聊天。
主要也是因为平时没人陪他练这项技能。
其实现场看人作画是件挺没意思的事,至少对不懂画的人来说。
但这种场合,就就算真的不懂,也不可能有人说出来。
会掉价。
可是对于懂得人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看着刚开始不明所以的线条逐渐描绘出清晰的轮廓,看着深深浅浅的划痕变成各种景象,即使不是自己亲手画出来的画,也会让人有一种满足感。
宁霂也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活动上表演了,所以也适当的加入了一些观赏性的环节。
随便转几个圈,再把画画的动作夸张一点,大部分的观众就满足了。如果再过分一点,就只会像跳梁小丑,也会让作品失去原有的价值。
宁霂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媒介,画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会自己展现出来,并不需要他特意去做什么。所以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让所有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画上,而不是停留在他的身上。
但话虽如此,任何艺术的基础是建立在可以养活自己的梦想的基础上。
宁霂小学学画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同学说过一句他会记一辈子的名言。
不满十岁的小画家义正严词地说:“我长大之后要当一个饥寒交迫的画家。”
宁霂也是这么想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没有被资本打败,能够随着自己的喜好描绘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开了家咖啡厅提供生活所需的面包。
梦想和现实,他希望都可以拥有。
回到活动现场。
宁霂毕竟不是演员,不可能真的在台上又唱又跳地画画,只能相对地多一些走位,让观众不用一直看他坐着画画。
但这幅画也花了2个半小时才完成,台下的观众当然不是一直看着他画,来来走走的参观拍卖的画作,和其他客人社交,仿佛只有宁霂一个人一直在享受着这幅画。
画完画的时候,李邵再次上台,宣布这幅画也将在展厅内进行拍卖。
“辛苦了。”小陆接过宁霂简单裱上的画。“我把画拿去展台了。”
“好。”
宁霂转了转发酸的手腕,随意看向了台下。
他其实不太在意谁看他画画,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人看他会发挥的更好。
但他却在这时捕捉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对方看到他注意到自己,举着香槟杯对他笑了笑。
宁霂从经过的侍者手上接过一杯香槟,走过去和对方碰了碰酒杯,“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能再这里遇到你,大画家,”慕言笑了笑。
宁霂抿了口香槟,没有说话。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一人举着一杯香槟,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小霂,今天谢了。”李邵走过来拍了拍宁霂的肩。
“客气了。”宁霂说。
“刚才那幅画被拍下来了,回来我和出场费一起转给你。”李邵说。
“行,不着急,等你有空。”宁霂说。
“那我先去忙了,你有事找小陆。”李邵作为活动的组织者,确实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没和宁霂客气。
“放心吧,不会跟你客气的。”宁霂笑着对李邵挥挥手。
“大画家还真是大忙人。”慕言在宁霂身后笑着说。
宁霂似笑非笑地看向宁霂,“那是没你忙,上次见面是……三周前?”
慕言喝完最后一口香槟,把杯子放回侍者的托盘上。
“本来上周就能见的,可惜某个大忙人短信也不回,相见也见不到啊。”
“嗯?”宁霂不知道慕言指的是什么。
不过慕言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霂哥,”小陆及时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那边有个餐厅的老板,想问你能不能给他新开的餐厅画几幅画。”
宁霂以前也接过一些类似的工作,所以没什么问题,“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就好。”
小陆有点为难,“对方想你现在过去商量一下。”
这种要求倒是宁霂第一次听到,不过反正他会来参加这种的场合就是为了多些商业合作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我过去一下。”宁霂对慕言说。
后者只是举着刚拿起的一杯酒杯,喝了一口再顺便对他抬了抬眉毛。
“这位是诗雨集团的关总,这位是宁霂。”小陆为两个人介绍。
“关总好。”宁霂不亢不卑地握住关总伸出来的手。
“刚才画的画很不错。”关总轻轻握住宁霂的手。
宁霂在心里抬了抬眉毛。
每次他参加李邵组织的各种活动,结束之后基本上都会有人找他谈“商业合作”。在这种互动中,被夸赞他的作品已经不是什么罕事。
但几乎每次对方用的都是“表演”,没什么人说过他是在“画画”。
“谢谢。”
“我最近打算开一家古风餐厅,像李邵说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可以尽到文化交流的微薄之力。”关总说。
宁霂没说话,让对方继续。
“我觉得你今天画的画很不错。你带来的画我也拍下了。”关总示意正在被打包的画。
“感谢关总抬爱。”宁霂说。
关总倒是没打算和他继续客气,“你要是感兴趣,下周一来我公司聊一下细节。”
“关总的意思是……?”
“有没有兴趣帮我新开的餐厅做装潢?”关总直接说。
“我不会室内设计。”宁霂一样直接。
关总笑了,“没让你做室内设计,都设计完了。有面空着的墙,想请你画个画。”
“我没接过这种工作,关总确定不另请高明?”宁霂不亢不卑地说着自己的经验不足。
“你有兴趣我可以找人带你去店里看看。”关总喝了口香槟。
“好啊。”看看的话也没什么,多了解一下也更方便他做决定。宁霂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关总。
“我回来让助理把详情发给你。”关总举起酒杯和宁霂碰了一下。
“我等着您。”
关总朝他举了举酒杯,转身去和别人聊天了。
宁霂心情挺好的,自己在展厅里转了转,看到几幅不错的画,但还是忍住没下标。
“真无情。还聊着天呢就和别人走了,然后就不回来了。”
宁霂没转过身,还是看着面前的画,“还以为你已经消失在三个街口外了。”
身后又传来慕言的低笑声。
“可惜大画家不会发短信的这项功能。”
宁霂翻了个白眼才转过身,“那是,大画家的手是拿画笔的,不是给玩消失的人发消息的。”
“都说了,上周就找你了,你没理我。”慕言没介意宁霂的说话方式。
宁霂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确实看到上周慕言发来的消息,可那时候他正在……
“那几天我……”宁霂有点尴尬,“有点事。”
慕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宁霂,没说话。
“请你喝一杯?”宁霂问。
慕言举起手里的酒杯,喝了口酒。
宁霂清了清嗓子,“那下次吧。”
慕言还是没说话。
宁霂被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我那时候真的在忙。”
“我也没说你没在忙。”慕言终于开了口。
“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宁霂这几年都没这么狼狈过,但慕言的眼睛似乎有什么魔力,让他即想逃又想接近。
“你后面没事了?”慕言倒是乖乖跟在了宁霂后面。
“没,我就一场表演。”宁霂带着慕言到自己的休息室,“你先坐,我收拾一下。”
“你本职是……表演画画?”慕言也没坐着,而是帮宁霂收拾着东西。
宁霂一言难尽地看了慕言一眼,“表演画画?谁的工作会是表演画画?”
慕言把画纸整理好放到袋子里,“那我也不知道啊。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大画家呢。”
“哦对,也是第一个咖啡厅老板。”他又补了一句。
“你也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宁霂本着礼尚往来的意思开了口,但又被自己噎住了。
“你到底是干嘛的?”
慕言把最后一个画笔递给宁霂,“想去哪里吃饭?上次你做的,要不这次我做?”
见对方不想说,宁霂也没勉强,接过画笔问:“你会做饭?”
“不会。”慕言笑了。
“不过可以请你……吃点别的。”
宁霂总觉得慕言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不怀好意的念头。
李邵忙得恨不得分八个身帮自己,宁霂也识相地没去打扰他,而是发了个短信就跟着慕言离开了。
“大老板开车还是打车来的?”慕言帮宁霂拖着便携式画箱。
“开车。”宁霂带人走向停车场的方向。“你呢?”